「是不是……查不清楚?」
「不是,太醫……已有定論。」
「那就說啊……是什么呀?」
關卓凡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是……『楊梅』。」
慈禧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關卓凡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回太後,是『楊梅』。」
慈禧一片茫然。
怎么可能?
「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這是慈禧第二次指關卓凡「開玩笑」了。
關卓凡苦笑了一下,「這是何等樣事?臣安敢拿來說笑?」
「可是,怎么可能?皇帝才多大點兒?怎么可能沾上這種東西?……」
「穆宗毅皇帝的春秋,雖然還未及志學之年,」關卓凡說道,「可是,其實已經到了好色而慕少艾的時候了——」
微微一頓,「本來,臣和母後皇太後都以為,是宮里面兒的哪個宮人不干不凈,這個,『過』給了穆宗毅皇帝的,於是——」
又頓一頓,「母後皇太後悄悄傳下懿旨,派了幾個謹慎老成的精奇嬤嬤,將太極殿、長春宮的宮女,一一驗身,其中若有不是處子的,就要派太醫仔細檢查,看她,是否身染……『楊梅』?」
「啊?啊……」
「不過,太極殿、長春宮執事的宮人,並非都是未出閣的黃花姑娘,也有已婚已育的,譬如在小廚房當差的廚娘——這班人,也要驗身。」
「嗯……」
「另外,聖母皇太後出居天津之後,從太極殿、長春宮調到別處當差的宮人,也要查,一個不能落下。」
「啊?嗯……」
「還有,鍾粹宮的喜兒,也在『驗身』之列。」
「喜兒?」慈禧微愕,「那是為什么?」
「去年年底——彼時聖母皇太後已經出居天津了,」關卓凡說道,「穆宗毅皇帝微恙,本來只是小小外感,三、五天就該好利落的,可是不曉得為什么,一直遷延不愈。」
頓了一頓,「母後皇太後急了,派了喜兒過太極殿總司照料,連鋪蓋卷兒也搬了過去,算是就地做起了太極殿和長春宮的臨時總管,如此這般,過完了年,穆宗毅皇帝的感冒,才算徹底痊愈了。」
「啊,我明白了,喜兒也算是近身服侍過穆宗皇帝的……」
不知不覺中,慈禧也開始使用「穆宗」的稱呼了。
「是。」
「那……查出了什么來嗎?」
關卓凡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或輕或重的婦科病,倒是不少,可是,沒有一個是『楊梅』。」
慈禧呆了一呆,問道:「有沒有……本該是黃花處子,卻已經……破了身的?」
「這個,還真有一個——名字叫做祿兒的,不曉得太後有沒有印象?」
「祿兒……」
慈禧沉吟了一下,想起來了,這個宮女,容貌雖然不算如何出眾,卻是一臉的狐媚子相,慈禧第一眼見到她,就心中不喜,沒過多久,尋了個不痛不癢的由頭,賞了她幾板子,幾天後,便發到辛者庫去了。
通扯下來,這個祿兒,在長春宮里,攏共也沒有呆上幾天。
處分祿兒,是她去天津之前的事情;祿兒去辛者庫報到,卻是她去天津之後的事情,因此,也在「驗身」之列。
「是有這么個人,」慈禧點了點頭,「她?」
「祿兒說,」關卓凡說道,「她從來沒有和侍衛、蘇拉或者別的什么男人私通,她的身子——」
頓了頓,「是『對食』的太監……弄破的。」
啊?
「太監?這,這,怎么能夠啊?……」
「回太後,」關卓凡說道,「那個太監,用的是……呃,搗葯杵。」
搗葯杵?
慈禧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此人姓蘇,也是辛者庫的,」關卓凡神色如常,「也抓起來問過了,兩個人的話頭,彼此對的上號;而且,祿兒和他做『對食』,也是去辛者庫之後的事情。」
頓了一頓,「最重要的是,祿兒雖然破了身,不過,身上並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甚至連婦科病都沒有。因此,穆宗毅皇帝的『邪毒』,應該不關她的事兒。」
「那可就怪了……」
寢卧之內,又沉默下來了。
關卓凡正要將最重要的那部分說了出來,慈禧又開口了,語氣猶疑:「『楊梅』?不會是……誤診吧?」
「回太後,」關卓凡說道,「『楊梅』不算什么奇難雜症,沒有誤診的道理的,而且,太醫院左院判王守正、右院判魏吉恩,都是如此判定的。」
慈禧輕輕的「嗯」了一聲。
「臣這一次入覲,」關卓凡說道,「將穆宗毅皇帝的所有脈案——從聖躬不豫到龍馭上賓——都帶來了,太後可以一一閱看。」
「哦……」
「還有,」關卓凡說道,「太後明鑒,有些話,在脈案上,不可以說的太過明白,因此,臣吩咐王守正、魏吉恩兩個,另行密折一封,由臣代為上奏聖母皇太後,將他們何以確診穆宗毅皇帝的『邪毒』為『楊梅』,說的更加清楚、更加明白些,到時候,太後可以同脈案一起御覽。」
「嗯……」
又沉默了片刻,慈禧說道:「可是,穆宗毅皇帝的楊……呃,『邪毒』——到底是怎么生出來的呢?這個,不比天花,總不能……無緣無故吧?」
好了,關卓凡暗暗吸了口氣:接下來,我就要做那個最毒、最壞的我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