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
這一次,她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態」,只好……不說話了。
關卓凡也不說話。
過了片刻,他面無表情的說道:「軒軍駐扎大內,雖體制所無,不過,非常之時,只能行非常之事,不如此……無法扼控形勢。」
非常之時,非常之事……
對,現在是「非常之時」,我一定要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
慢慢兒的,太陽穴不跳了。
「也罷了,」慈禧緩緩透了口氣,聲音低沉,「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頓了頓,「可是,這么做,到底太特出了——我是擔心,外頭會有什么……反應。」
關卓凡淡淡一笑,「太後所慮甚是。」
「哦?外頭……真有什么反應嗎?」
「反應大著呢!」關卓凡說道,「太後還記不記得,臣說過,朴庵還有個大手筆?——這就來了!」
微微一頓,「軒軍入城、入宮沒幾天,神機營的三個全營翼長,文衡、榮祿、恩承,突然跑到我那兒——不是一塊兒來的,文衡打頭,榮祿次之,恩承再次之,一個時辰之內,先後登門——說的話,卻都一樣的——」
神機營?
慈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該不會——
「他們說,」關卓凡的聲音,異常平靜,「朴庵……嗯,醇郡王宣旨,神機營不日起兵,『清君側』。」
慈禧的身子猛地一晃,一剎那間,她有了一個錯覺:提起來的心,一躍而出,跳進了自己的嘴巴。
瞠目結舌。
「……宣旨?!」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矯詔。」
矯詔?!
老七……瘋了?!
「這兩份矯詔,都有趣的很,臣也大致都背得出來,太後要不要……奇文共欣賞?」
這句話,已經不像臣子向君主回話的的口吻了,不過,慈禧根本顧不上這些,她顫聲說道:「你……說。」
「第一份矯詔,是矯母後皇太後的詔,嗯,還是……『血詔』呢。」
血詔?!
關卓凡清了清喉嚨,「是這么說的——諭醇郡王等:關卓凡稱兵造亂,挾持聖母,大逆不道!大清危在旦夕,著醇郡王會同榮祿、恩承、文衡既神機營眾將士,捕拿關逆,匡救宗社!特諭!」
慈禧的太陽穴,再一次「突突」的跳起來,直跳得她頭昏目眩。
「第二道矯詔,更加有趣——居然是矯文宗皇帝的詔。」
「文宗皇帝?!」
「是的——遺詔。」
「遺……詔?」
慈禧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不錯,」關卓凡點了點頭,「『遺詔』。」
頓了頓,「上面兒是這么說的——」
「咸豐十一年三月初五日諭皇後:朕憂勞國事,致攖痼疾,自知大限將至,不得不棄天下臣民,幸而有子,皇祚不絕,雖沖齡繼位,自有忠藎顧命大臣,盡心輔助,朕可無憂。所不能釋然者,懿貴妃既生皇子,異日母以子貴,自不能不尊為太後;唯朕實不能深信其人,此後伊如能安分守法則已,否則著爾出示此詔,命親貴廷臣除之。凡我臣子,奉此詔如奉朕面諭,凜遵無違,欽此!」
慈禧的太陽穴,不跳了,她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
關卓凡盯著慈禧,緩緩說道:「只怕……這道矯詔出來之前,太後還目朴庵為……『我的人』吧?」
我的人,我的人……
慈禧一片茫然。
我為什么想笑呢?我其實是想哭的啊。
在此之前,我也目你為「我的人」啊,而且,是真正的「我的人」……
我的人……
誰才是「我的人」?
我想笑,我想哭。
嗯,「朴庵」……我有些明白了,你為什么喊他「朴庵」了……
漸漸的,慈禧覺得,自己的血液,又重新開始流動了。
感官開始敏銳,感覺開始清晰。
其中的兩種感覺,壓倒了一切——一是後怕,一是憤怒。
難以言喻的後怕,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憤怒。
她咬牙切齒的:「奕譞這個……混蛋!」
原本,我以為他只是蠢笨、昏聵,原來,他竟然……是要我的命啊!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怎么礙著他的事兒了?!
略一思襯,就明白了:
他是把我當成了關卓凡的……後台,他要把關卓凡連根拔起,我呢,就是他眼中的關卓凡的「根」……
慈禧想起了瑞麟上的那個折子。
外頭看我和他,真的都是「二位一體」啊……
事實上呢?
真的是這么回事兒嗎?
也許……真的是這么回事兒?
也許,我和他,真的是……二位一體,不可分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