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真正是昏了頭了!
這,這……
不對頭,不對頭……
還有,我想不起來,是因為……是因為……是因為出了一連串兒的大事兒,分了神兒,可是,玉兒、李蓮英兩個,為什么也想不起來?
他們可都是宮里的老人兒,宮里的規矩,清清楚楚的!
這不是……跟我裝迷糊嘛!
他們這么干,安的是什么心?!
慈禧的怒火,在心底騰騰的竄了起來。
「出了一連串兒的大事兒」、「分了神兒」,只能說是「原因」,卻不能說是「理由」,以此自辨,十分之蒼白無力。而且,因為「出了一連串兒的大事兒」,就「分了神兒」,反倒證明,自己對於「國喪」,根本未曾真正上心,因此,她本能的想要轉移責任,替自己不可思議的健忘,找一個「替罪羊」出來。
聖母皇太後的臉色變過了,玉兒、李蓮英和七福晉,都看了出來——
先變白,再轉青,後漲紅,嘴角微微下垂,太陽穴上的一根青筋,隱隱的露了出來。
鳳目之中,寒光閃爍。
這是聖母皇太後雷霆震怒的前兆!
如果是在紫禁城里,接下來,十有七八,就有一個太監或者宮女要倒大霉,聖母皇太後會把火兒發泄到這個可憐的人的身上——「拖了出去,活活打死!」
寢卧之內,一片可怕的寂靜。
玉兒、李蓮英和七福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可是,他們都不明白:問題出在了哪里?
方才,沒人做錯什么,說錯什么呀?
怎么一轉眼間,風光霽月,就變成了黑雲壓城?
「玉兒,李蓮英。」
慈禧開口了,聲音似乎淡淡的,但是,任誰都能聽出,里頭包含著的巨大的威壓。
「奴婢在!」「奴才在!」
玉兒和李蓮英,渾身一顫,趕忙跪了下來。
七福晉退開兩步,垂首屏息而立。
「穆宗皇帝龍馭上賓,」慈禧緩緩說道,「現正值『國喪』,你們曉得的了?」
「是,奴婢曉得。」
「是,奴才曉得。」
兩個人的聲音,都略微有些發顫。
「那,『國喪』要戴孝,你們曉不曉得呢?」
原來……是為了這個!
玉兒和李蓮英,同時跳出了一個念頭:幸好,幸好!
「回主子的話,」玉兒輕聲說道,「曉得——這種事兒,奴婢們怎么敢不上心?」
微微一頓,未待聖母皇太後雷霆大作,便接著說道:「孝袍都已經備好了——就是昨兒個晚上,才趕了出來的。」
「嗯?」
慈禧不由一怔。
「主子容稟,」玉兒說道,「官港行宮這兒,不比北京的宮里,平日里是沒有准備孝袍的——誰想得到這種事兒呢?穆宗爺的大事兒出來了,主子的孝袍,固然要新做,別的人,上上下下的,這個孝袍,呃,都要新做的……」
聖母皇太後太陽穴上的青筋,慢慢兒不見了。
「大前天……嗯,就是軒王爺和七福晉到的那天,」玉兒繼續說道,「奴婢和老李,一得了消息,就開始辦事兒了!不過,咱們這兒,沒有裁縫,軍營的裁縫,做出來的,又必定是不合身的,這個孝袍,呃,尤其是主子服用的,得拿到外頭——天津城里去做……」
頓了一頓,「這一來一往,就得花點兒功夫了,因此,直到昨兒個夜里,才算趕完了工,軒軍快馬,連夜送了過來。」
慈禧的顏色,終於緩了下來,不過,依舊緊閉著嘴,不說話。
李蓮英小心翼翼的說道:「回主子,這個事兒,昨兒軒王爺過來的時候,奴才和玉兒,已經跟他回過了。軒王爺還說,幸好你們沒有把這個活兒,拿到軍營去,不然,還要往後拖的——軍營里的裁縫,除了軍裝,什么都做不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聖母皇太後淡淡的說道,「也罷了,梳洗過了,我就換上孝袍,另外吩咐下去,行宮上下,一律戴孝!」
「是!」
「請過了安,」慈禧看著鏡子里的七福晉,「你就去吧,不用在這兒站規矩了。」
七福晉趕忙說道:「是!」
福了一福,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梳洗打扮,一直到穿上孝袍,慈禧再沒有說過一個字兒,臉上也再沒有一絲兒的笑容了。
這場風波,似乎就這么過去了,但是,官港行宮的整個氛圍,完全變過了。
之前那種欣慰的、有點兒詭異的、心照不宣的笑意,從人們的臉上消失了,那層薄薄的愁雲慘霧,又回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