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跪之臣,衣冠革命(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13 字 2022-11-11

「不錯!」

許庚身、郭嵩燾一齊點頭。

皇後和皇帝,雖為「敵體」,但有時候,也是要對皇帝下跪的。

就是說——

「各位看,」曹毓瑛說道,「這么著成不成?皇夫在御前,或者行軍禮,或者長揖為禮——如何?」

這個軍禮,指的是單膝下跪,舉手平胸的軍禮。

即是說,不雙膝下跪,不叩首。

許庚身立即桴鼓相應,「我看成!著軍裝的時候行軍禮,著朝服的時候長揖為禮!」

「嗯,」郭嵩燾說道,「一長揖折抵一跪,三跪九叩的時候,就三長揖好了!」

折抵?

嘿嘿,這個說法有趣。

皇夫對皇帝,或行軍禮,或長揖為禮,曹、許、郭三人,或者倡議,或者贊附,現在,只剩下文祥了。

雖無人直視文祥,但他能夠感覺得到,同事們的眼風,有意無意的就掃了過來,再沉默不語,就顯得很奇怪了。

可是,皇夫的禮儀,文祥的預案中,並沒有對皇帝「不跪」的選項,曹毓瑛的獻議,出乎他的意料。

面君不跪,那不成了——

這個方案,文祥是不贊成的,他不是一個肯做違心之語的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唉,就算反對,亦不知如何措辭?

正在壓力山大,關卓凡說話了:

「著軍服的時候,御前行軍禮,這是可以的,可是——」

頓了頓,「著朝服的時候,長揖為禮,這個就不合適了——君臣分際,輕忽不得,著朝服的時候,還是……嗯,跟大家伙兒一樣的好。」

「王爺,」曹毓瑛說道,「皇夫行軍禮也好,長揖為禮也好,皇帝都是安坐受禮,君臣分際,清清楚楚,哪里『輕忽』了?」

「是啊!」許庚身說道,「王爺,如果像你說的,『著軍服的時候,御前行軍禮;著朝服的時候,跟大家伙兒一樣』,那跟目下的情形,又有什么分別?咱們又何必坐在這兒,鄭重其事的議什么『皇夫的禮儀』?」

「王爺,」郭嵩燾說道,「我覺得,方才,博公有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這可不是王爺一個人的事兒』。」

郭嵩燾引述文祥的話,或者並沒有特別針對他的意思,但客觀上,等於把他擺上了台,文祥不由大為尷尬,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也顧不得關卓凡的推辭是不是惺惺作態,輕輕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關卓凡又一次先他一步開口了:

「要不這樣吧,明旨定規,皇夫面君之時,許著軍服——入直、覲見,許著軍常服;筵宴、典禮,許著軍禮服,如何?」

幾位大軍機略略一想,就明白關卓凡的用意了:但凡需要向皇帝行禮的場合,皇夫皆著軍服,則皇夫對皇帝,只行軍禮,這樣,就避開了著朝服之時,該長揖還是該叩首的問題了。

當然,這個「場合」,指的是正式的場合,不是寢宮之內,皇夫、皇帝小兩口關起門來的「場合」。

文祥不由大松了一口氣,趕忙說道:「這個好!皇夫是親貴之中的第一人,本該有以區別於普通親貴的……呃,這個……服御的!」

這個說法,不倫不類,實在不算文博川的正常水准。可是,他不能點明,關卓凡的「著軍服」,真實目的,其實是為避開長揖和叩首的爭議——而且,他也心知肚明,關卓凡之所以要用這個法子來避開這個爭議,是因為,自己的沉默,已經表示出對曹毓瑛的獻議不以為然的意思了。

倉促之間,文祥想不出更有力量的「贊附」的理由,就搬出了個「服御區別於普通親貴」的說法。

曹毓瑛未盡饜所欲,不過,這個方案,在禮儀上,間接的造成了皇夫不對皇帝「叩首」的格局,而且,人們也應該明白,此「逾格之恩」的真實用心,到底何在?

尊皇夫、抑皇帝的目的,也算是初步達成了。

還有,關卓凡既然這么說了,文祥也已經「贊附」了,這個事兒,基本就算定局了,曹毓瑛自己也曉得,這種事情,不能夠操之過急,不能夠一口吃成個胖子,於是點頭說道:「也好——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許庚身、郭嵩燾亦無異議。

幾位大軍機,都沒有想到這么一個問題:如此一來,還有什么場合,「皇夫」是需要著朝服的呢?

入直、覲見、筵宴、典禮,都已排除在外……咳咳,剩下的,可真是「多乎哉,不多也」啦。

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其實正是關卓凡用心所在。

自此,皇夫、軒親王、輔政王——事實上的帝國第一人,就算是和朝服袍褂、翎頂輝煌說「再見」了。

意義何在?

意義在於——衣冠的改革,開始了!

在中國,衣冠的變化,具有極強的象征意義,有時候,衣冠的改革,較之某些觸及實質利益的改革,難度還要大。關卓凡通過這種方式,以自身為突破口,極自然的打開了衣冠革命的通路。

未來,請走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