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阿古柏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個荒唐的消息,甚至為此殺掉了一個報信的使者,可是,一撥又一撥的信使,報來的都是同一個消息,阿古柏不能不相信了。
簡直是……顛覆三觀啊。
阿古柏根本沒法子將信使口中的中國遠征軍,同幾年前駐扎在新疆的中國的軍隊聯系在一起,好像……根本是兩個國家的軍隊!
如果要有所比較,嗯,所有的使者,都異口同聲:中國人的戰力,不在俄國人之下!
俄國人戰力何如,浩罕人是清清楚楚的。
使者們的話,阿古柏不能不相信:那支他千辛萬苦「禮聘」而來的俄國雇佣軍,在瑪納斯一役中,全軍覆沒,死無孑類。
阿古柏的心,拔涼拔涼的。
他的自信心,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先覺得「無事不可為」,現在覺得,「事已不可為」。
別的不說,達坂城—托克遜—吐魯番一線既失,天山天險為敵所有,南八城門戶洞開,由北而南,一馬平川,無險可據。
就算「有險可據」,也拿不出足夠據守的兵力了。
就算拿得出足夠的兵力,也沒有用啊——達坂城—托克遜—吐魯番一線,還不夠險嗎?兵力還不夠多嗎?
結果……唉!
這個仗,沒法兒打了!
就在這時,一直在暗地里支持他的俄國人,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原本說好的一批槍炮彈葯,剛運進「洪福汗國」境內,突然就掉頭而去,「洪福汗國」來接收的官員連聲追問,負責押運的俄國人一聲不吭,「洪福汗國」的人又不敢硬攔,只好眼睜睜看著這塊到了嘴的肥肉,揚長而去了。
這個事情,促使阿古柏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他畢竟也算一代梟雄,斷不會坐以待斃的,冥思苦想之後,決定:將新疆這個爛攤子扔給兒子,自己率領留在喀什噶爾的人馬「西征」,進入浩罕國,「尋求庇護」。
「西征」和「尋求庇護」,這是兩個自相矛盾的說法,奧妙在於,「西征」是「洪福汗國」內部的說法,以示正大堂皇——「埃米爾」率軍西行,是為國家開疆拓土,可不是逃命去啊!
「尋求庇護」,則是對外的說法,以盡量減低浩罕國的戒心,並在國際上求一個名正言順,畢竟,彼此都是同族、同教、同一個「哈里發」。
當然,浩罕國也沒那么天真,未必會因為「尋求庇護」的說頭,就真的撤除對阿古柏的一切戒心了,因為阿古柏此舉,實質上就是要從浩罕國手上,搶下一塊地盤來,「以為安身立命之所」。
不論怎么說,只要進了浩罕國——嘿嘿,中國人總不能追了進來打我!
阿古柏本就是浩罕國的大將,他的親信、骨干,也基本上是浩罕人,可謂人地兩宜;另外,浩罕國目下,內憂外患,被俄國人壓得透不過氣兒來,一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模樣,也沒有足夠的力氣,阻止阿古柏行藩鎮割據之事。
不過,阿古柏也曉得,俄國人早就視浩罕國為禁臠了,自己插這么一杠子,俄國人會不會不高興呢?
顧不得了。
反正,俄國人現在占的是浩罕國的北方,自己搶的,是浩罕國南方的地盤,暫時不會直接和俄國人對上,等到俄國人南下了,瞅著形勢不對,主動投靠過去就是了,多半還能夠在俄國人那兒混一個「總督」什么的呢。
本來,同樣是「投靠」,「投靠」中國人也是可以的呀,可是,我在中國人那兒,罪大惡極,中國人根本就不會接受我的「投靠」,真「投靠」過去了,等著我的,別說什么一官半職了,怕得保首領都做不到吧!
我可不想被檻送北京,凌遲處死!
阿古柏的這一招,實話實說,頗為可行,可是,他的大兒子胡里伯克不樂意。
原因是,新疆這個爛攤子,阿古柏並不要扔給大兒子胡里伯克,而是要扔給二兒子海古拉。
攤子固然是爛的,可是,接了這個爛攤子的人,就等同於阿古柏立的「太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