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粉墨登場,大戲開鑼(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546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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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然耳』?」筱紫雲說道,「巧的很,大人這個話,艾翁也說過,不過,艾翁說的是,『彼二人之間,只好想當然耳!』」

「嗯?」

「艾翁是這么說的——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這句話放到『西邊兒』和『山人』身上,改一個字,或許更加恰當一些。」

「哪一個字?」

「改『責』為『恨』——愛之深,恨之切!」筱紫雲看著寶鋆,「艾翁說,『彼二人之間的情狀,外人難窺究竟,只好照這六個字,想當然耳!』——艾翁此說,大人以為如何?」

寶鋆目光霍的一跳。

過了片刻,他「格格」一笑,說道:「寶某皮膚濫淫之人,若問這世間情為何物,卻是一竅不通的,艾翁人在北京,『西邊兒』人在天津,莫說謀面,就是音信,也是不通的吧?怎么,倒像是……嘿嘿!」

「大人太謙了!」筱紫雲目光炯炯,「問世間情為何物?大人不是教訓過紫雲嗎——直教生死相許!情之深處何物?不過生死二字!『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寶鋆淡淡一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句話,自然是艾翁說給你聽的了?」

「是。」

「那么,這句話的後邊兒,還有一句,你曉不曉得呢?」

筱紫雲微愕,「還有?」

「是啊,」寶鋆說道,「『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這十一個字,你又以為如何呀?」

筱紫雲心中一跳,他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將「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默默的念了兩遍,心緒立時就亂了!

這十一個字,真正是大堪玩味!

還有,他原本以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艾翁自己的話,現在看來,這句話,原來是有出處的。

就這么片刻的功夫,筱紫雲就有些痴痴的樣子了,寶鋆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如此脾性,若只是拿去唱戲,怕不是好的?可是……

唉。

「那件嚴三兒的案子,」他平靜的說道,「你和艾翁,大約也是聽說的了?」

筱紫雲微微一怔,回過神兒來,說道:「是,聽說了。」

「這個案子,」寶鋆說道,「名義上是侍衛處和內務府主辦,其實,哪個不曉得,由頭到腳,都是軒軍的首尾?反正,整個大內,都已被軒軍接管了!」

頓了頓,「如果『山人』果然如你們的『想當然耳』,要借替肅順翻案的機會,徹底打倒『西邊兒』,那么,他對這個小太監的異樣,裝聾作啞就好,則『西邊兒』身上的污名不除,不『打倒』也『打倒』了!他又何必究查嚴三兒一案?這非但是多此一舉,簡直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筱紫雲一呆,「這個……」

「還有,」寶鋆說道,「此案有玷穆宗皇帝的聖德,是一個字兒也不能擺到台面上的,可是,目下,外頭關於此案的各種傳言,活靈活現,如果不是有心人透露內情,故意播弄,未必如此吧?」

「大人是說,」筱紫雲遲疑的說道,「嚴三兒一案的內情,其實是軒軍自己透出去的?為的是……呃,替『西邊兒』洗刷污名?即便『有玷穆宗皇帝的聖德』,也顧不得了?」

「不錯!」

「這個……」

「方才你問我『以為如何』,」寶鋆說道,「我以為,今上繼統承嗣,兩宮『撤簾』,『西邊兒』未必願意,『山人』和『西邊兒』兩個,也未必沒有就此吵過架,可是,若說他們從此就翻了臉,恐怕是一廂情願了!」

頓了頓,「『愛之深,恨之切』,固然不錯,可是,到底該愛、該恨?『是惑也』,『是惑也』!」

筱紫雲答不上話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寶鋆微微皺著眉,「那個什么『小花鼓』,既然票的好戲,又是靠……嗯,靠賣那個啥過日子的——這么個人,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筱紫雲點了點頭,「非但聽說過,還見過——他到過我們班子的『大下處』幾次。不過,我和他加起來也沒說過幾句話,不能算熟。」

「哦?」寶鋆目光一跳,「這么說,果真有這么一個人嘍!」

「是啊!」

「那,你看他的形狀,確實是……得了『楊梅』的樣子嗎?」

「這就難說的很了,」筱紫雲努力回想,「他的臉色,似乎確實是不大好的樣子,不過,也沒有掛出什么明顯的幌子來……嗯,最近這半年,他似乎沒有怎么露頭,至少,沒再到過我們的班子來。」

頓了頓,「不過,應該有人和他更加熟識的,若他果真得了『楊梅』,他的客人里頭,未必沒有被沾染上的,細細打聽,應該打聽的出來的。」

寶鋆搖了搖頭,「那也未必——」

頓了頓,放沉了聲音,「這個事情,你就不要去到處打聽了,曉得嗎?」

筱紫雲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寶鋆的意思,躊躇了一下,說道:「這個事兒,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閑極無聊打聽底細的人,全北京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也不會就懷疑到我的頭上吧?」

「那可難說!」寶鋆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你不曉得朝陽門內大街的本事!當年的揭帖案,那個什么『松江軍團總糧台駐京城辦事處』……算了,不說了!總之,小心沒過逾的!你的責任,就是替艾翁做中人,不要再去做別的了,不然,一不小心,就把艾翁和我扯了出來!」

頓了頓,「這個話,你也替我轉給艾翁!」

「呃……好的。」

筱紫雲的樣子,並不是十足服氣,寶鋆立即就沉下了臉,加重了語氣:

「你可別不以為然!當年的揭帖案,惇五用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自以為策劃的滴水不漏,可是,不曉得什么時候就被人家給盯上了!一動手,便一網成擒!逸出去的,也終究是跑不出人家的五指山!你一個梨園行,手上雖然有那么點兒功夫,可是,比得了『聚賢堂』那一大班子嗎?」

筱紫雲忙斂容答道:「是,大人的教訓,我都記得了。」

「真正記得才好啊!」

「是,是,紫雲不敢或忘!」

過了片刻,筱紫雲覷著寶鋆的臉色,語氣中加了小心,說道:「大人,艾翁還說,就算『山人』並沒有替肅順翻案的意思,咱們……也可以把他說成是有這個意思啊!」

哦?

寶鋆心中一動,「你是說……挑撥離間?」

「呃……是啊!」

嗯,這條路子……

倒不是不可以考慮呢……

寶鋆迅速的轉著念頭:這個「挑撥離間」的話,如果出自自己的口中,並不會令聽者覺得多么突兀,因為,自己就是辛酉政變的當事人之一,對於軒親王照應肅順遺屬有所「疑慮」,其實是非常正常的。

如果聽者也是辛酉政變的當事人的話,這個話,就更加的好說了。

「這個嘛,」他慢吞吞的說道,「讓我先想一想。」

筱紫雲察言觀色,寶鋆對他的建議,明顯是動了心,不由暗喜,連忙說道:「是!一切都聽大人的招呼安排!」

「好了,」寶鋆的身子往後一靠,擺出一個非常閑散的姿勢,「說了這么一大篇兒,也說的夠了,先不說這些了!嗯,這段日子,你們梨園行,有什么新聞沒有?有沒有哪個班子,編了什么新戲出來啊?」

「新戲倒沒怎么聽說,」筱紫雲說道,「前段日子『國喪』,就是編了新戲,也沒法子排演啊!」

略想了一想,「不過,新聞還是有的——哎,其實也可以算是『新戲』!『三慶班』的『盧台子』,將三十六出三國戲串連了起來,每天唱六出,連唱六天,唱完了,封箱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