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紫氣東來(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586 字 2022-11-11

便轉到了仁壽殿右側的空地,看時,左手邊是一座上覆松柏的高台,迎面的,卻是一大片高低錯落的疊石假山,觀其「山勢」,應該是一直綿延到殿後頭去的。

大多數人都不禁一怔:前頭沒有路了呀?

難道,要「爬山」不成?

再者說了,一直走下去,不就到了仁壽殿後頭了嗎?這個……怎么回事兒呢?

少數心水清的,如慈禧,卻曉得關卓凡的路並沒有帶錯――慈禧是看過頤和園的「總圖」的,記得玉瀾堂位於仁壽殿的西邊,既然仁壽殿是坐西朝東,那么,由仁壽殿而玉瀾堂,自然就應該往殿後、也即正西的方向走――想來,前面的這一大片假山,並沒有把路封死,其中應該另有乾坤。

她沒有猜錯。

關卓凡感覺到了大伙兒的遲疑,主動停了下來,加以解釋:

回兩位皇太後,這座上覆松柏的高台,曰「國花台」,仁壽殿的另一側,即左側、北側,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即是說,仁壽殿左、右亦即南、北兩側,各有一座「國花台」。此台分上下兩層,這上層,兩位皇太後看到了,種的是松柏,下層呢,種的是牡丹,現在還沒有開花,到了陽春三月,便競芳吐艷啦。

大伙兒看時,松柏之下,果然是牡丹。

關卓凡繼續說道:大殿後頭,是一大片假山,一直延展至大殿的左、右兩側,此為「倚山」之勢也,其中有多條曲徑,北通德和園大戲樓的正門,西通玉瀾堂東配殿霞芬室的後門――不過,咱們現在雖是去玉瀾堂,走的卻不是這條路――咱們要去的,是玉瀾堂的正門,因此,走西南向的一條曲徑。

「哦,」慈安點頭,「原來如此……」

母後皇太後雖然「原來如此」,其實早已聽的暈頭轉向,聖母皇太後就不同了,一副清清楚楚的「輿圖」,已浮現在腦海中了。

「這個,」慈禧沉吟了一下,「大約就叫……『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吧?」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跳,「太後聖明!正是如此!」

這位姐姐,端的是聰明!

而且,真的有點兒……「出口成章」的架勢了。

「咱們中國人造園子,」關卓凡繼續說道,「講究的是『抑景』,先揚後抑,欲揚先抑,若由此而彼,直捅捅的一覽無余,就不夠味道了――這片假山,就是『抑景』,可謂之『山抑』。」

慈禧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過――」

微微一頓,「洋人造園子,似乎不講究這個。」

關卓凡微微一笑,「是。」

他曉得,御姐一定是想起官港行宮的園林了。

說話間,已經轉過了「南國花台」,假山和「南國花台」相夾的一條「曲徑」――也即關卓凡說的「西南向」的曲徑,露了出來。

於是上路。

怪石嶙峋,兜兜轉轉,正在納悶,突然之間,豁然開朗,所有人都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人群之中,發出了一片低低的「咦」的驚嘆聲――就連太監、宮女,都沒有忍住「失儀」。

天光水色,無邊無際,耀目生輝。

啊,昆明湖。

原來,一穿過仁壽殿後的這片假山,就是昆明湖了!

這個「抑景」,還真是――

哎,不曉得該怎么形狀了!

不過,眼前的昆明湖,怎么同想象和記憶中的昆明湖――兩宮皇太後都是臨幸過頤和園的,所以,對於她們兩位來說,算是「記憶」――大不相同呢?

想象和記憶中的昆明湖,都是「澄碧」的,可是,眼前的昆明湖,卻是藍白相間――地道的藍,地道的白――初春明媚的陽光照耀之下,藍若晴空,白似瑞雪,蔚為奇觀。

藍也罷了,白是什么?

定睛細看,終於明白了――白的是冰。

此時的昆明湖,正在融冰之中,絕大部分的湖面,都已解凍了,但浮冰並未消融,被湖水一路推向岸邊,近處的――即東岸的――不覺得什么,但遠處的――即北岸的、西岸的――連綿一線,反射陽光,由北而南,形成了一條細細的、雪白的、一眼望不到頭兒的「冰帶」。

融冰,北京人都是見過的,可是,昆明湖這般的大湖的融冰,在場之人,除了關卓凡,卻沒有第二個人見過,再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一副奇景!

過了好一會兒,慈安才第一個開口了。

「唉,」她嘆了口氣,「你說的這個『抑景』,真正是有道理!真的就是妹妹說的……嗯,『山重水復沒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把人……揉搓的一怔一怔的!」

微微一頓,「我還算是來過頤和園,見過昆明湖的!」

關卓凡微微一笑,沒有去糾正她的「山重水復沒有路」,只說道:「太後聖明!」

頓了頓,將手向右前方一讓,「兩位皇太後請看――這就是玉瀾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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