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本逡巡天下,躡蹤廟堂;如今點破銀花,輕解霓裳(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09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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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起來!」

慈禧一邊兒伸出手來,一邊兒用微帶埋怨的口吻說道,「我掐著指頭算日子,你是早就該來看我的,怎么今兒個才過來?」

敦柔公主站起身來,跨上一步,極自然的攙住了慈禧伸出來的手,含笑說道:

「皇額娘移蹕頤和園的第二天,我就想過來請安的,可是,他跟我說,兩位皇太後剛剛搬進園子,不得先四周逛一逛?你現在打上門去,兩位皇額娘四周的門兒還沒有認清呢,就得來招呼你——你可別這么沒有眼力價兒!」

「好罷,他總有道理,還總是一套一套的——不過,說的倒也不算錯,我和你『東邊兒』皇額娘剛搬進來的那兩天,不管走到哪兒,不管看什么,都覺得新鮮,就跟兩個『大鄉里』似的!」

敦柔公主一笑,沒有接這個話頭,而是細細的覷了覷慈禧的面色,一邊兒微微點頭,一邊兒用贊嘆的口吻說道:「皇額娘的氣色真好!比在宮里頭的時候還好!這也沒幾天功夫,就好像……年輕了三、五歲似的!」

「哎喲!」慈禧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濃了,「哪兒有你說的這么誇張?這不是……活回去了?」

「一點兒也不誇張!」

微微一頓,敦柔公主繼續說道,「女兒說句掌嘴的話,如果女兒和皇額娘穿一樣的衣裳,走到外頭去,人見了,別說什么額娘、女兒了,只怕還認不出來,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呢!」

慈禧笑的花枝亂顫,「哎喲!真這樣子的話,就不是活回去了,是活成妖精了!哎,我看,你嫁了給他,真正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別的不去說了,這油嘴滑舌的本事,見漲!」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敦柔心中一動:什么「油嘴滑舌」?他在皇太後面前,難道會「油嘴滑舌」?

慈禧並不曉得敦柔公主在想些什么,攏了攏自己的鬢角,「我曉得你什么意思!你不過是在笑話我,不打扮、不修飾——不梳『旗頭』,不戴『大拉翅』,就沒那么庄重,這人瞅上去,不就顯得年輕點兒嗎?」

微微一頓,「可是,這個園子這么大,也沒有什么外頭的人進來,我打扮、修飾,給哪個看啊?」

這個話,就叫「其詞若憾,其實深喜」了。

事實上,慈禧並非「不打扮、不修飾」,只是換了一種「打扮、修飾」的風格罷了。

仔細看,便可看出,聖母皇太後其實是畫了很精致的淡妝的;另外,雖然不梳「旗頭」,不戴「大拉翅」,但一頭秀發,光可鑒人,猶如黑緞子一般——顯然是仔細的梳攏過的,那支在頸後將頭發攏住的「發卡」,造型別致,上面鑲滿了「火油鑽」,聖母皇太後的臻首略一轉動,便晶光閃爍,耀目生輝。

最叫敦柔公主意有所動的是,慈禧渾身上下、從里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濃郁的慵懶、閑適。

她多年的印象中,「西邊兒」皇額娘,為人處事,一直都保持著一種高度緊綳的狀態,渾身上下都是消息,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有所反應,就像一只雌豹,即便伏在地上,也是高昂著頭,豎起耳朵,睜大眼睛,不曉得哪一瞬,就會一躍而起,或者攻擊,或者遠遁。

而目下,眼前的這個女人的身上,這種原本無時無刻不在的戒備,敦柔公主幾乎感受不到了。

這不是錯覺,敦柔也是一個感覺異常敏銳的女人,而且,某種意義上,她的敏銳,和之前的慈禧,相差仿佛,因此,對慈禧這方面的變化,尤其敏感。

聖母皇太後的變化,不止於是敦柔吹捧的年輕,她的身段,她的臉龐的線條,都變得柔軟了。

敦柔按耐住自己心中異樣的感覺,說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覺得,皇額娘不打扮、不修飾,比打扮了、修飾了,還要好看!要不然,怎么能叫……『天生麗質』呢?」

「我女兒到底是讀過書的,」慈禧臉上的笑意,濃的化不開了,「說出來的話,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頓了一頓,擺了擺手,「不過,可不敢再說下去了!不然,下頭的人在背後,不定怎么取笑咱們娘兒倆呢!」

敦柔公主的眼風,略掃了掃「下頭的人」,玉兒、小熙,都陪著尬笑,身份較低的宮女,則站得遠一些,一個個垂首斂手,低眉順眼。

她微微一笑,「其實呢,也不能說不打扮、不修飾——這滿庭的玉蘭樹,不就是皇額娘最好的打扮、最好的修飾嗎?」

庭院里,種植著十余株高大的玉蘭樹,玉蘭早發,此時,正是玉蘭樹一年之內的第一次花期,霓裳片片,束素亭亭,陽光照耀之下,灼灼其華,香溢滿庭。

「你這個說法有趣兒!」

慈禧一邊兒笑,一邊兒把目光轉到了玉蘭樹上,「嗯,今年的地氣,較之往年,要更加暖和些,玉蘭花兒開的早——也開的好!」

「最好的,」敦柔公主含笑說道,「是玉蘭合了皇額娘的小名兒——這可不是人花交映、相得益彰了嗎?」

聖母皇太後的小名兒,換一個人,那是提也提不得的,不過,以慈禧、敦柔母女之親密,娘兒倆之間,在這上頭,自然沒有什么「避諱」的必要。

「你這個說法,倒和他差不多!」

和他差不多?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