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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游戲般的殺戮,一直持續了好幾個鍾頭。
期間,巴斯蒂安上校一度想下令停止射擊,副官阿蘭少尉婉言勸諫,說越南人主動攻擊於前,我們被迫反擊於後,並沒有什么理屈的地方;再者說了,士兵們既然「已經進入狀態」了,就應該叫他們「發泄」的徹底些,不然,那股子邪火憋在肚子里,不上不下的,遲早還是要出狀況的。
巴斯蒂安皺了皺眉,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了。
事實上,阿蘭自個兒都恨不得加入「自由射擊」的行列。
「春紅樓事件」之後,他受命去中國人那兒辦交涉,要求「逞凶」和「賠償」,結果被「以我之道,還施我身」,中國人將「榮盛商行事件」後法國人對中國人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的砸回給了他。
阿蘭記得清清楚楚,中國的鄭將軍冷冷的說完那句「是次的沖突,法國軍人挑釁於先,中國軍人的反應,是合理且適度的」之後,他的一個下屬對著自己大聲譏笑:
「沒動槍,沒動炮,連刀子、棍棒也沒有使,不過就是『肢體沖突』罷了——軍人之間,較量拳腳,不是極平常的事情嗎?怎么,法國軍人都是紙糊的?碰一下就整個的塌掉了?」
另一個中國軍官「接力」:「只有小孩子打架輸了,才會哭哭啼啼的到處告狀!怎么,法國軍人都還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喝奶嗎?」
然後,一眾中國軍官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彼時,阿蘭氣得渾身發抖,從牙齒縫中擠出一句話,「笑?有你們哭的時候!」
娘的,這輩子,我還沒有受過這么大的侮辱!
事實上,更大的侮辱,阿蘭少尉也是受過的——不過,那是法國人之間的事情,中國人——他娘的,憑什么?!
回到軍營,向巴斯蒂安上校匯報之後,上校還告誡他,不可將交涉的具體情形透露出去,有人問起,只說「正在交涉中」就好了。
阿蘭曉得,上校是怕中國人的無禮,激起士兵們更大的怒火,使局面徹底失去控制——可是,我本來就被中國人懟的郁悶無比,又一句瓷實話不能對外說,他娘的憋的是真難受啊!
現在,雖然哭的是越南人,不是中國人,可是,中國人不是過來給越南人撐腰的嗎?越南人哭,中國人還笑的出來嗎?
反正——爽!
總要有那么一天,也拿中國人做靶子,一個一個的敲掉,那就更加之爽了!
「自由射擊」一直持續了好幾個鍾頭,直到瞭望台再次示警,才算告一段落。
彼時,船隊已經進入興安境內——興安過去,就是升龍了——上上下下,尤其「蝮蛇號」、「梅林號」二艦,一片歡騰笑鬧,個個自覺「發泄」的七七八八了。
就在這時,瞭望台發現,前方的河面,有濃煙升起。
開始的時候,還以為來者是蒸汽船,彼此略略接近,望遠鏡中看清楚了——
「火攻船!」
戰斗警報發出,上上下下,都動起來了。
緊張的氣氛迅速彌漫開來,弗朗西斯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請問上校,這個『火攻船』,厲害的很么?」
巴斯蒂安給弗教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何為「火攻船」——在小船上堆滿干柴,遍澆桐油,內藏硫磺等引火之物,擇敢死之士,駕駛該船,最大限度接近敵船之後,點起火,棄船入水,留下「火船」自行漂向敵船,是為「火攻船」。
「火攻船」戰術的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須搶在敵船的上游——最好再加上風。
「蒸汽動力艦船出現之前,」巴斯蒂安說道,「歐洲殖民亞洲的過程中,『火攻船』確實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對手,彼時,歐洲的造船以及火炮技術,都遠遠超過亞洲,但是,因為無法克服『火攻船』的威脅,在某些海戰中,依舊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頓了頓,「譬如,荷蘭人受挫於中國南方沿海的海盜領袖鄭芝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鄭擁有龐大的『火攻船』船隊。」
「鄭芝龍?」
「是的,」巴斯蒂安說道,「哦,對了,他還有一個名字——『鄭一官』。」
弗朗西斯輕輕的「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鄭一官』——我曉得。」
此時,不僅瞭望台,艦橋上的人,也能夠看見,遠方的河面上,濃煙升騰,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