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國朝第一事(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298 字 2022-11-11

曹毓瑛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文祥,微微頷首,做出凝神傾聽的樣子。

「這個想頭,」文祥繼續說道,「我本想直接向輔政王稟告的——」

頓了頓,「可是,我的身份……有些話,出諸我口,未必十分合適——」

曹毓瑛顯出訝異的樣子,「中堂此話怎講?中堂正色立朝,滿朝文武,輔政王第一個尊敬的,就是中堂!輔政王虛懷若谷,有什么話,中堂不能直接進言呢?」

文祥微微搖頭,「我的想頭,關乎統嗣——」

曹毓瑛目光微微一跳。

文祥看了曹毓瑛一眼,「不,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什么『仰賴乾綱獨斷、非人臣可置喙』那一套——天子無私事,統嗣關乎社稷存繼,為國朝第一事,你我身為朝廷重臣,豈可一默無言,無所獻替?」

「是——中堂請說。」

「我是旗人——這也罷了,關鍵是,我和愛新覺羅氏糾葛太深,統嗣之事,由我進言,實話實說,無私亦有私,未必能夠為輔政王信納。」

曹毓瑛真正意外了。

文祥這個說法,可是特別了!

包括統嗣之爭在內的最高權力之爭,一向被定性為「旗人鬧家務」甚或「愛新覺羅鬧家務」,這個說法,有兩大作用:

第一,既然是「鬧家務」,就無所謂對錯,八旗可藉此保持中立,既不必被迫「選邊兒站」,也沒有「選邊兒站」的理由,八旗的平衡和團結,由此可以得到保證。

譬如,祺祥政變,端華和肅順兩兄弟是鑲藍旗的,端華作為鄭親王,更是鑲藍旗的旗主,但是,在政變中,由始至終,鑲藍旗嚴守分際,沒有什么人站到他們旗主一邊兒,給「上頭」添亂。

第二,既然是「旗人鬧家務」,那么,就不干漢人的事情,漢員就應該置身事外——一這主要是為了杜絕外省實力督撫的介入和干涉。

「旗人鬧家務」的說法,始於祺祥政變,今上的承嗣繼統,更是將之發揚光大,而該說法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這位文中堂——祺祥政變的主要策劃人,目下,你說什么「我是旗人」、「我和愛新覺羅氏糾葛太深」、「統嗣之事,由我進言,無私亦有私」,言下之意,豈非說,「統嗣之事」,要由我這個漢員來進言?

怎么?要打倒昨日之我了?

再者說了,我和愛新覺羅氏的糾葛,也挺深的嘛……

不對!

曹毓瑛心中一動,腦中電光一閃:若說「糾葛」,我和愛新覺羅氏的「糾葛」,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目下,我和關氏的「糾葛」,早就遠遠超過了和愛新覺羅氏的「糾葛」!

則文祥此說,其實無關旗漢,而是含蓄的表示:「尊敬」歸「尊敬」,但是,自己實在不是輔政王最心腹、最信任的人,在統嗣問題上,自己甚至一度站到了輔政王的對立面,以統嗣進言,如何能夠免於為愛新覺羅氏說話的嫌疑?如何不「無私亦有私」?不管說的有沒有道理,如何可能得到輔政王的「信納」?

那么,誰才是輔政王「最心腹」、「最信任」的人呢?

不消說,就是你曹琢如呀!

曹毓瑛暗叫慚愧:何以念不及此?

當下庄容說道:「中堂過慮了!不過,中堂說的極對,統嗣系社稷存繼之重,『國朝第一事』一說,貼切不過!嗯,中堂有何見教,請道其詳。」

「好!那我就有什么說什么了!」

頓了頓,文祥說道,「我以為,本朝不立太子的規矩,該改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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