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前門驅富虎,後門進清狼(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18 字 2022-11-11

「皆被腥膻」四字,是阮知方、張庭桂入覲的時候嗣德王說的話,十有八九,被阮、張二人擬進了上給清國皇帝的折子里——介么快就叫瑞國公曉得了?俺們大越南,果然是沒有什么事情可以保得住密的呀!

嗣德王還是沒有說話。

「當年,」瑞國公說道,「富浪沙打進清國京師的時候,可是將三山五園,統統的燒掉了呀!父皇,富浪沙對清國、對越南,其實是很不一樣的呀!」

頓一頓,「又譬如,富浪沙進入我南圻永隆、安江、河仙三省之時,彼時永隆三省經略大臣潘清簡面見富軍統帥嘉棱移衣將軍,要求富軍入城之後,『勿驚擾人民與倉庫,現貯錢糧仍由我照管』;之後,您也曾致函嘉棱移衣將軍,請求送三省大臣回順化——這些,嘉棱移衣將軍可是都答應了下來——」

再一頓,「您看,富浪沙對清國、對越南,確確實實,很不一樣的呀!」

「很不一樣?」嗣德王開口了,「既然很不一樣,為何先占沱灢,再占升龍,欲壑難填,無休無止?」

「父皇明鑒,」瑞國公說道,「這真的不能怪富浪沙了——事情都是清國惹出來的嘛!請父皇仔細想一想,如果沒有清國插手——如果沒有唐維卿這個『欽使』的到來,哪里會有後頭的這些沒完沒了的糟心事情?」

頓一頓,「就是升龍一役,我看,富浪沙亦是有激使然,不得不為!若沒有沱灢的那些齟齬,什么『榮盛商行』、什么『春紅樓』,哪兒來的升龍的大打出手?」

「不能怪富浪沙?事情都是清國惹出來的?」嗣德王冷笑,「南圻呢?南圻總不關清國的事情了吧?」

「照兒子看,」瑞國公臉上,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倔強神色,「還是怪不得富浪沙!如果咱們不禁教——或者,嗯,禁就禁吧,別禁的那么狠啊!至少,別砍人家的腦袋啊!」

微微一頓,「不然的話,富浪沙也不會打進來,南圻也不會丟掉!」

「你!……」

父子二人都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瑞國公微微冷笑著說道,「前些日子,『升龍大捷』的消息傳來,上上下下,朝野內外,如痴如狂,都以為再過幾天,南圻就可以光復了!金甌就可以永固了!結果呢——哼!」

頓一頓,「退一萬步,就算清國真的將富浪沙人從越南趕走了,接下來,還不曉得會發生些什么呢!哼!」

「什么意思?」

「兒子的意思是,」瑞國公加重了語氣,「咱們如何可以確保,不會前門驅虎,後門進狼?如何確保,功成之後,『天朝大軍』,盡數班師回國,而不是留了下來,鳩占鵲巢?」

嗣德王眼睛倏然睜大了。

「父皇,考諸於史,您覺得,更想將咱們一口吞了下去的,到底是富浪沙人呢?還是北朝人?」

北朝就是中國。

「前門驅虎,後門進狼」、「鳩占鵲巢」、「考諸於史」、「一口吞了下去」,這些話,猶如巨錘,一錘一錘,砸在嗣德王的心頭上。

「還有人說要建什么『大報壇』?」瑞國公撇著嘴,「可笑!到時候,整個越南都是人家的『大報壇』了!『借花獻佛』也好,『借經獻佛』也好,統統用不著了!」

「這些話,」嗣德王低沉著嗓子說道,「我估量你自己也想不出來——是哪個叫你過來說的?」

微微一頓,「我曉得,你和你身邊的那撥人,同富浪沙人走的近——怎么,這些話,是富浪沙人教會了你,叫你過來替他們做說客的嗎?」

瑞國公毫不示弱:「做說客?是,兒子是過來做說客的!不過,不是為富浪沙人,而是為父皇、為越南做說客!」

「你!……」

「父皇何必管這些話是不是兒子自己想出來的?」瑞國公說道,「只管這些話有沒有道理就好了!」

「道理?」嗣德王冷笑,「想當然耳!」

「想當然?」瑞國公大聲說道,「父皇,你曉不曉得,『升龍大捷』之後,清國有言官上書,要在越南設什么『駐越大臣』!甚或『參贊大臣』!——這不就是要將越南等同西藏、新疆,納入清國之版圖嗎?」

嗣德王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傾,「此話當真?」

「此何等樣事?」瑞國公說道,「兒子怎么敢胡說?」

微微一頓,「兒子那兒,還有這個折子的抄件——回頭就給父皇呈上來!」

嗣德王的呼吸變急促了。

「父皇,」瑞國公說道,「咱們跟著清國一條道走到黑,打輸了,固然有亡國之虞;打贏了,未必就沒有亡國之虞了!——說不定,亡的還更快一些!」

頓一頓,「說句難聽些的話,真叫清國擺一個什么『駐越大臣』、『參贊大臣』在您頭上,咱們還不如做富浪沙的『殖民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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