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1 / 2)

附體記 古鏞 3799 字 2020-12-26

「好個臭道士,偷偷換口氣都給你知道!」

廳角壁上,一道掛著的卷軸畫無風自落,軸畫於半空悠悠盪盪,看上去飄落的速度甚緩,卻及時擋住了水箭,「簌簌」聲傳來,水箭裂帛有聲,畫軸尚未委地,只聽「咯咯突突」聲響,置於廳角處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仿佛突然「活」了過來,嗔目怒腮,提臂揚足,僵直的身軀迅疾地劃過地面,撲向廳中,其勢迅猛。幾名坐著的全真道士紛紛起避,木像觸椅,後勁續發,如驚濤拍岸,連排座椅與椅間茶幾被撞得相疊而起,沖空有一人多高,與廳堂正中的座椅相構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顫,群道四下躲閃,一陣手忙腳亂,賈似道也是一驚而起。

富春子冷聲一笑,一拍旁椅,隔物傳勁,疊高的座椅茶幾相繼落回,回復原狀,余勁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內像外,除了升騰的一縷輕煙外,並無他物。

「呔!」

只聽紀紅書斥喝一聲,她身法也是極快,身形掠動間,先遞出一道長長的飄直的彩綢,彩綢一彎,似乎縛系出一團奔動的人影,但那只是極短的一瞬,在又一篷煙霧過後,人形已失,只有一襲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數名全真道士指著地面齊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游蛇一般,飛快地在地面竄動爬行,其狀奇詭萬分。

「當!當!當!」

一連數聲,杯裂水濺,卻是宋恣擲出的幾只青瓷杯走空,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搖擺,躲過追襲。隨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卻是遲了,那人身腰一擺,陡然轉向,竄入人群密集處,眾多武藝較低微的全真道士與賈似道侍從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後退避,人影一亂,那人又如憑空消失一般。

「守住門窗,不可讓他乘亂逃走!」

紀紅書尚未說完,京東人語與宋恣見機最快,離門廳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廳口,一人守往側窗,他倆迅疾閃動之際,身高勢危,龐然帶風,廳內空氣陡然被攪得大為緊張,而適才那人所放的兩道輕煙,漸漸往廳內人群處擴散,不知誰喊了一聲:「小心煙氣有毒!」

眾道士侍從於是愈加驚慌,既擔心吸入煙氣,又顧忌那人竄至自己腳下,一面勾頭四下尋望,一面奔走推擠,亂成一團,一名中年道士錚然拔劍,喝道:「大伙莫慌,都站著莫動。」

霍錦兒與胡九不約而同,均飛身守於我身畔,我被霍錦兒擋住了視線,只聽廳中人群「啊!呀!」

呼叫連聲,許多道士與侍從被人擊飛,身揚半空,慘叫不絕,我歪身從霍錦兒腰側探頭,只見富春子如雲龍之騰,迅速盤臨於眾人上方,拂塵揚掃,眾人當頭披靡,或被撥倒,或被推開,轉眼中間站著的人所余無幾,卻還是不見那人蹤跡。

「不好!」

霍錦兒似乎嗅到什么危險的氣息,一手按我腦門,護著我機警地退後,退得有些急了,沒顧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隨她後移,她一個收勢不及,一屁股跌坐入我懷中。香體入懷,我渾身一個激靈,塵根受她香臀的壓迫,尤為亢奮,騰騰然舉身而醒。我心知不妥,霍錦兒是個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論輩分,更是「我」的姨母,怎可對她如此「失禮」但底下那東西不由自控,於此身周極為混亂的情形下,「它」卻渾然忘我,挺直前伸,於霍錦兒的臀下脈動漲跳!這鬼東西!平日惟恐它不夠威風,此時卻嫌它未免太過「顯眼」想要霍錦兒不注意到它,卻是難了。

霍錦兒果然察覺,低呼了一聲,耳根騰地一下通紅,掙扎欲起,我一眼瞅見前方有異,猛地攬住她小腹,向後仰倒,急叫:「小心前面!」

前方不到數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遺落的道袍攤在地面,這時那道袍忽然「皺」了起來,轉瞬鼓飽而實,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動中道袍下鑽出一個腦袋,那人額際高突,雙頰窄陷,下頜尤為尖瘦,雙目卻大放精光,他腦後薄衣覆地,瞧去仿佛是個無體之人,情狀甚為駭人。那人電目一閃,仰起頭來,道袍向後一滑,現出曲撐的雙臂,正是前撲攻擊的跡象,而我與霍姑娘此時情形尷尬,全無抵抗之力,可說是極為凶險!

霍姑娘也見到了,急欲出手功敵,手臂卻被我連腰腹一道攬住,她又羞又急,低聲斥道:「快放開!」

當下我也不及與霍姑娘辨說,伸足在下方一踮,念動發力,連人帶椅向後飛快竄退,那人此時出手發難,「嘭」的一聲,卻是胡九飛前,接了那人一掌。

胡九的愚公拳,並無過多花巧,每每仗著主動出擊,恃勇取勝,此時倉促應敵,真氣顯然尚未凝聚,登時如送上前的靶子,不堪一擊,一掌過後,倒身連退,身背重重地撞在霍姑娘身上,余勁未消,三人一椅相疊,俱往後挫,「乒乒乓乓」後邊響成一片,也不知是撞翻了花架,還是磕倒了屏風。

後移未止,眼見那人一提一縱,又一個前撲攻來!匆急間,胡九不及立穩,背倚霍錦兒之身,沉肘立掌,掌根一挫,翻掌前推護成守勢,霍錦兒也擺脫了我的臂攬,於胡九肋下出掌,而我凝氣運掌,則從霍錦兒腰畔遞出,拘於情勢,我們三人四臂幾如拉開的屜匣,出掌亦機栝發動,前後相繼。

「噗!噗!噗!」

胡九的掌勁遠不及那人,連累我與霍錦兒皆受其難,所幸那人掌力受霍錦兒牽制,為避霍錦兒擊到肘彎,臨時改向沖高,消去了大半掌勁。我臂長不及,僅挾勁的掌風遙擊那人小腹,這卻成了那人唯一受創之處,得以建功。

那人驚「噫」了一聲,收腹後躍,連連吸氣,道:「丹……丹氣?」

丹氣是真氣修煉到結丹的程度,所發的內勁。與未成丹時的真氣相比,真氣傷敵,只在一時的勁力強弱,丹氣則於襲敵之後,還能依附敵身,發酵衍變,擴大敵身的傷勢,其效仿若鷹擊術的種氣成疾,其傷敵之威,遠較未成丹時的真氣為甚。以我的修為,離結丹尚遠,我不知他為何會有此誤會。

此時紀紅書的長綢揮至,前來施援,我又被胡九、霍錦兒擋住臉面,那人尚未看清傷他的究竟是何人,已不及細究,腳下一滑,旋身飛避。

「啊!」

那巨力深壓之痛,延後半晌才發作,我雙眼翻白,感覺腰胯相連之處疼楚如裂。這倒還罷了,實際上,感受最巨還是胯下那飽脹成棍形的塵根,深戳於霍姑娘嬌軟如綿的臀肌中,好像皮都被掀褪了一層,但卻酥透連心,既痛又爽,奇妙難言,讓我忍不住哼叫出聲。

這一叫,引得廳口與窗旁的宋恣、京東人語同時投來關注,驚聲相問:「少主,怎么了?」

「沒……沒事……」

我慌忙應道,霍姑娘整個嬌軟的香軀仰倒在我懷中,臀下受我無禮戳頂,實在是不堪聞問。至於我那一叫,因何而發,只有我與霍姑娘互相清楚,心中有數了。

前頭的胡九蹌步踏前,尚未立穩,霍姑娘便紅著臉兒,從我身上悄然躍下,不敢回看一眼。

在她躍下的一瞬間,那腰臀的輕微扭擺,無疑又加重了它那無可名狀的快美,一道酥麻過後,我只覺懷內空空,陡然失去那甜蜜的疊壓之重,心間頓時泛起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原來是你這叛徒!」

聽到紀紅書的一聲叱喝後,我才抬頭前望,只見那人於繞廳飛掠中,腳下一頓,身形拔地而起,直直飛沖廳頂。

紀紅書仰著頭,口中叱道:「想逃么,給我下來!」

彩綢挾風升空,呼啦一下彈伸而直,利如片刃,硬生生「砍」向那人腰身!

那人嘿然一哼:「究竟誰才是叛徒?」

手背在綢帶前端一撞一收,將變軟的綢端握在掌心,趁紀紅書布於綢身的內勁未消,那人就勢支撐,身橫半空,如浮水面,身子一搖一盪,兩人一個凌空,一個在地,便似紀紅書舉了一根長竹竿將他頂起一般。

紀紅書不甘被用,才剛收勁,綢身一軟而復直,卻是那人的氣勁沿著綢身急下,紀紅書顯然吃了個暗虧,同時受自身內勁與敵勁襲體,腳下不由踉蹌而退。

退得數步,紀紅書穩住腳下,清叱一聲,身衣獵獵,鼓盪而起,好似雀鳥開屏,隨即右臂微顫,綢帶抖起一陣如浪的波紋,向上方延伸急竄,左手勾回,向胸前一引,一道火箭,噴然急出,仰射那人飄於半空的身子。

那人一臂持綢與紀紅書相持,另一臂亦如紀紅書,向身上一引,吐一道火箭,卻是向下攻來。他引訣捻指之狀,與紀紅書如出一轍,仿佛同門較藝一般。

富春子護在賈似道身旁,此時仰目上望,腕上一抖,幾絲拂塵像針箭般射出。

賈似道也正仰頭,突然看清那人面容,不由失聲叫道:「啊,是他!太子府的羅侍衛!」

那人受富春子射來的拂塵襲擾,猛一發勁,擊退紀紅書的同時,借力又升,身背貼於屋頂,陡如陀螺飛旋,剎時破頂而去。

富春子騰身上追,那人於穿破的洞口撒下一陣紅霧,富春子閉氣落地,頹然搖頭道:「追不上啦!」

只聽那人的長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拜帖一封,今已送到,賈似道,你且收好了!」

隨著紅霧飄散,一封拜貼居中而折,於空中半張半合,飄飄揚揚,向賈似道懷中掉落,賈似道向後急避,拜貼飄然委地。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屋頂遺下的那個破洞,開敞透亮,仿佛是那人正張口嘲笑。

賈似道向身旁一名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小心地從地面拾起帖子,微顫著指頭,打開拜帖,展開讀道:「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抿了抿唇,又念道:「奪妻恨,殺父仇!昔日怨,今時報!」

賈似道面色迷惘,舉頭喃喃道:「奪妻?殺父?不會的,我昔年只不過是替相府奔走遞告的小嘍羅一名,他要報仇,怎會找上我?」

富春子道:「那人是太子府的侍衛?你認得?」

賈似道兀自皺眉不解,點頭道:「我沒錯認的話,他應是當年廢太子濟王府的羅侍衛,濟王被廢喪身,這羅侍衛亦受牽連。不過,這些都出於奸相史彌遠之手,我那時年輕好動,又不懂事,與相府幾人相熟,便時常去打個秋風,混些吃喝,不時也勞動些腿腳,權以為報。照理,羅侍衛欲報妻父之仇,再怎么也不能找到我頭呀?」

「這是你誤會了,與你有妻父之仇的,並非羅侍衛,應是另有他人!」

激斗之後,紀紅書便靜立一旁,閉目運氣,此時呼吸調勻,睜開雙目道:「羅侍衛原為本教的隱侍者,濟王當年貴為皇儲,羅侍衛與李元其師兄等幾人皆由本教派至濟王府,擔負護衛之責。」

說到這里紀紅書不由嘆了口氣,才又續道:「羅侍衛從未娶妻,於濟王府之變前,其父早亡,當然不會與你有什么妻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