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雄心宏圖(1 / 2)

夢回天闕 紫屋魔戀 7926 字 2020-12-26

「關…關於此事,」見師父一直不答話,項明雪微帶畏縮地開了口。從半月前的事情之後,她一直小心翼翼,便是向師父請安時也一直躲在藍潔芸身後,絕不敢單獨與師父相處。那時她一廂情願地想著,若幫趙平予將柳凝霜也弄上了手,日後關系想必可以弄的不錯,柳凝霜既入趙平予家門,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怪責於她;沒想到柳凝霜難耐羞意,竟將她和趙平予等人全轟了出去,連後來相見也沒多的話說,嚇的項明雪這些日子以來芳心一直不安,連說話都小聲小氣的,全不像以往風格,也難怪她現在才開口,柳傲霜便一臉狐疑地望了過來,盯的她臉兒一紅,差點沒把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又嚇的縮了回去,「難不成…真的完全沒有好言解勸的可能嗎?」

「那不可能,」聽到師父發了話,項明雪嬌軀不由自主地一縮,只是柳凝霜連眼都沒望向項明雪一眼,只是輕吁了一口氣,也不知她是因為還在生項明雪的氣,還是仍然陷在為楊干擔心的情緒當中,根本沒空去理會心驚肉跳的徒兒,「鄭平亞一方勢強,現下是絕不可能放手的;何況,何況楊世兄身懷夙世宏圖,所思所慮皆非限於武林爭雄而已,更不可能為了此事認輸服軟,否則如何能再圖大業?兩邊簡直是針尖對上了麥芒,想不大打出手都不行,絕無和解之方。」

突地,柳凝霜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她回過頭來,微帶驚詫的目光從柳傲霜、藍潔芸、項家姐妹和趙平予的面上流過,除了柳傲霜似是早知她會有這種感嘆,絲毫不為所動外,余下四人都是一臉的茫然,對她方才說的話似是完全沒聽懂。兩邊有血海深仇,旁人絕難化解這事大家都知道,只是天門楊干『身懷宏圖』之事,趙平予等人卻聽的一頭霧水,完全不知她為何這么說。

「看來…還是該說出來,反正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楊世兄該當不會怪我的,」見到四人詢問的眼神,柳凝霜微微一嘆,既然已經開了頭,再瞞下去看來也沒什么用處,「楊世兄家族並非一般草民,而是前朝皇族親貴,乃是前代文帝親子、蜀王楊秀之後,楊秀雖因才高震主,為文帝監禁後不幸被害,但子孫並未族滅,留下了楊世兄一支在民間,楊世兄該算楊秀七傳之孫。」

原來如此!趙平予這才省得,他曾混在運送『芸蘿花』的隊伍中滲透天門打探情報,在隊伍中見過楊干一面,初見面時他就覺得,這人有一股天生不怒而威的迫人氣象,連他以往道旁見識過的朝廷高官都遠有不及,原來不只是此人修練絕高武功鍛煉出來的氣魄,還兼是帝皇之後,怪不得天生一股尊貴氣象,那種氣派就連尚光弘甚或文仲宣這般絕世高手,也是有所不及。

不過楊家既是前代遺孤之後,若說想要重復帝皇偉業,也並不令人意外,本來趙平予知道天門勢力之廣,各地幾乎都有分堂,又深自結納長江一帶幫派世家,連關外的天山派都結為盟友,顯是圖謀深遠,他原也以為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千辛萬苦建立天門的楊干,並不滿足於雄霸蜀境一方,想要深入中原,與少林等名門正派爭霸,好成為武林盟主,號令武林,威震天下,卻沒想到他竟有更大的圖謀,建立天門、爭霸武林,不過是楊干重復先祖帝業的一小步而已。

不過…想到此點,趙平予差點要笑了出來,幸好及時掩住了口,沒有當場失態。以楊干的才情氣魄,如果登基稱皇,那情景他倒還可以想象;但楊干的年紀也不小了,他若登基為帝,身後帝位必然傳承子孫,若給楊逖那種人登上帝位…趙平予腹中暗哼,那時恐怕會重演先朝文帝與煬帝之事吧?像楊逖這樣好色貪花,連父親故交之徒都想染指的家伙,一旦登基,那不天下大亂?

微嗔地瞪了強掩著面上笑意,裝做什么表情都沒有的趙平予,其實柳凝霜大致上也猜得到他在笑什么。本來若只是門派傳承,楊干大可擇賢而立,幾個徒兒中季韶老練、費清瑜精干,陰京常大智若愚,再怎么輪也輪不到楊逖來繼任他的位子;只是他的傳位卻不只於天門的繼承,還要加上帝王大位,這可一定得從自家子孫中尋賢繼承不可,但他偏只有楊逖一個獨生子,想另外找也找不出個人來,這兒子卻又…楊干也不是頭一次為了這不長進的兒子傷腦筋了,偏楊逖又不知其父苦心,仍是整天渾渾噩噩的不干正事,楊干之苦雖不隨便向外人道,但柳凝霜卻清楚得很。

只是這種事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尤其從上次差點被楊逖暗算失身後,回來的項家姐妹火氣可真不小,項明玉向來小孩子心性,氣過就算還好,項明雪這一怒可就難善了了,無論柳凝霜如何安撫,這徒兒對天門的壞印象始終扭轉不過來,差點就跑到了柳傲霜的反天門派那邊。到後來還是因為陰京常的調停,讓楊干親自帶著楊逖上門謝罪,在這瑤光殿中當著天山派眾人的面重責楊逖,雙腿都打折了,那慘狀看的項明雪縱有十分火氣,也消了七七八八,柳凝霜更忍不住出言勸楊干收手,連向來對天門不滿的柳傲霜,看到天門執法如此嚴格,事後也沒什么話好說了。

那次的事雖差點造成天門與天山派關系破裂,搞的沸沸湯湯,險些連柳凝霜都壓不下反對的聲浪,但事後楊干的處理方式公正到讓人無話可說,後來柳凝霜派兩女前往天門協助的時候,在天山派中可說是全無阻力,連身為反天門派急先鋒的柳傲霜,也找不出借口阻攔此事,因緣巧合下也締結了項家姐妹與趙平予之間一段良緣,說到這點,其實趙平予還真該謝謝陰京常呢!

「哎…講到這點我才想到,」輕聲地嘆了一口氣,柳凝霜轉向了妹子,「有沒有查到陰京常陰世侄的下落?為了秘密外泄,不得不離開天門,他在外流落久了,想必楊世兄也很擔心吧!」

「這個…」柳傲霜微一猶豫,一時間竟回答不上來。她武功方面的悟性不如姐姐,但在情報搜集方面,卻是遠較乃姐高明,從當日風雲會後,她便領命追查幻影邪尊的真實身份,卻是耗盡了心力也找不出一點兒線索,怎么也想不到那神秘莫測的幻影邪尊,原來一直就在天門當中!當聽到幻影邪尊的真實身份之時,心中忍不住冒上的那股火氣,差點沒讓柳傲霜當場發作!

到現在幻影邪尊的身份雖已明朗,但陰京常自離開天門之後,活像是水中冒起的氣泡一般,一眨眼就爆了開來,再也找不著,整個人就像消失了一般,任柳傲霜再怎么努力,仍是挖不出他半點根底,現在她所知道關於陰京常的最後一條線索,就是中途追上離開天門的陰京常,讓他將鄱陽三鳳交付的趙平予,偏偏趙平予對那日的事諱莫如深,柳傲霜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傲霜想,楊門主其實不必擔心陰京常的,」好半晌才開了口,柳傲霜強抑著胸中的火氣,像她這樣以情報搜集能力自矜的人,最恨的就是像陰京常這種神秘客,讓她無論花上多少心力,都休想挖到他半點情報,就好像在嘲笑她這些年來的人生一樣,「就算不說他在江湖上打滾了這么多年,光憑著幻影邪尊的名頭,武林中人敢攖其鋒者便是少之又少,獨身一人也無須擔心。」

「妳弄錯了…」深深地嘆了口氣,望了一頭霧水的趙平予等人一眼,柳凝霜似是猶豫了一會,才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楊世兄是不會擔心陰世侄是否安全的,光以他幻影邪尊的身份武功,這點就不必任何人擔心;其實楊世兄和凝霜說過,在幾個世侄之中,他最怕的就是陰世侄,他雖然絕對信任陰世侄的能力,但他行事太過神秘,有許多事都瞞著楊世兄不說,或許…或許就因為他絕對相信陰世侄的能為,才會讓他對陰世侄生疑吧!有些事終不是我們江湖人能知道的…」

擔心地望了趙平予一眼,藍潔芸心中頗有些七上八下,在眾人之中她是惟一知道趙平予與陰京常之間關系的人,此事太過秘密,趙平予絕不願旁人知道,若非那日趙平予巧合下發現其師就是天門陰風堂主,一時吃驚露了口風,這秘密恐怕連藍潔芸都不會知道。趙平予和陰京常關系匪淺,或許這就是趙平予一直躲在天山派,不願下山的原因,就為了怕攪進天門的恩怨當中。既知連楊干都對陰京常深自忌憚,趙平予就算還想逃避這件事,心中也不知會擔心成什么樣子。

「這…或許過火了吧?」趙平予眉頭緊皺,聲音中有種強自壓抑的感覺,藍潔芸伸手過去,輕輕地覆住了他的手。殿中雖有數人,其中還好幾個都與趙平予有肌膚之親,卻只有藍潔芸知道趙平予心中真正的擔憂,其余人多半只是以為趙平予不喜楊干忌憚自己徒兒,竟忌憚到對他生疑的想法吧?說實在的,作風直來直往的武林人,對官場中人的作風,確有那么點厭惡,「陰…陰堂主雖說心狠手辣了些,但…但終也是為了天門,楊門主這樣疑他,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

「心狠手辣?我怎么感覺不出來?」話兒脫口而出,項明玉發覺全部的人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面上不覺有些訕訕的,一抹暈紅涌了上來,只是話既已出了口,想吞回去可是難如登天,「明玉…明玉那個時候在天門,曾經和…和陰堂主見過幾次面,他雖然…雖然有點陰沉,不過…不過做人還好,也不見他會對什么人生氣,或對些小事發脾氣使威風…或許有點陰陰的讓人害怕,想能盡量離他遠點兒好,可是…可是說到心狠手辣,這…明玉真的感覺不出來…」

「平予也是後來才發覺,」微咬著牙,似是光說出陰京常的壞話,就要耗掉趙平予不知多少氣力,他感激地望向滿面關懷的藍潔芸,點了點頭,這才把話接了下去。其實藍潔芸也知道,以趙平予的性子,若非陰京常做的這件事真的非常令他不喜,他是絕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那日鄭…鄭庄主率部大舉入侵天門,平予在和中軍直搗天門兩堂駐地之時,遇上的竟是陰…陰堂主的舊部,由本已投向鄭庄主那邊的沈世珍率領,黑暗之中視線不清,竟變成了自相殘殺…」

「本來戰場爭勝,無論用上什么手段都怪不得對方,畢竟那是生死之戰;但當日沈世珍曾經說過,陰風堂中之人雖說多半比較偏向白寧楓那邊,但那是在『天門當中』的事情之下,若說要背叛天門、投向鄭庄主這邊,會堅持跟他的人,只怕就不到一半了…」輕輕地吁了口氣,趙平予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面上表情頗有些扭曲,那日的一戰藍潔芸也在場目睹,自然深知爭戰當中無論誰勝誰負,事後的戰場都是一片狼藉,慘烈的令人不忍卒睹,他有這神情也不為過。

「這…這和陰堂主的『心狠手辣』有什么關系?」柳傲霜問了出來,面上的表情頗有些不快。其實這也難怪,她專責情報搜集,光是挖不出陰京常的數據,已夠令向以這方面實績自傲的她火大了,如今趙平予又在她面前指稱陰京常心狠手辣,而她偏偏完全看不出來!也難怪柳傲霜心下冒火,若非趙平予面色凝重,顯然事出有因,本已心中有怒的柳傲霜還真忍不到他說完哩!

「就要說到了…」趙平予微微點頭,面上的表情更形凝重肅然,「陰堂主利用可能叛亂的自家人,來堵鄭庄主這邊的戰力,還設計造成本來已是一邊的同志自相殘殺,計謀固然高明;但他送去堵鄭庄主的這批舊部,雖說未必完全服他,但要他們背叛天門,卻是未必能成,他就只因著無法分辨誰是叛徒、誰是自己人,竟將全部的人都送入死地,只為了幫總堂爭取反應的時間…」

「兵家爭雄,勝負之間不能容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何況站在陰世侄的立場,他第一重視的就是天門的存亡,而不是分辨忠奸。或許陰世侄此事是干的不近人情,完全不顧自己人的性命,但所謀乃大,總不能光因著犧牲而能不顧大局…」雖說打斷了趙平予的話,但柳凝霜一邊為陰京常分辯,一邊那形狀皎好的柳眉,卻也深深地蹙緊了。其實在這方面,她和趙平予的看法是差不了多少,但因著祖上的關系,她與楊干同輩論交,陰京常年紀雖只比她小上六七歲,卻只是她的子侄輩,在她眼中他仍算是個孩子,孩子的作為就有不好,大人總該幫他辯上幾句。

「是,平予也知道該是如此,只是…」趙平予的聲音中微微一震,似乎因著柳凝霜辯解的幾句話,他雖不因此而認同陰京常的所作所為,但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是放了下來,「只是平予從來沒圖謀過大事,也從來輪不到平予來顧全大局,是以…是以一時失態了,還請前輩見諒…」

「這也難怪你…本來因著楊世兄的大願,陰世侄的作風就偏半個官家人,和江湖打滾的武林人頗有不同,自然不是我們所能了解的。」聽趙平予這么說,柳凝霜的眉頭雖未因此抒解,但對陰京常的不喜似也因為言語上的溝通,算是緩解了幾分。說起來她還要感謝趙平予,若不是他開了這個頭,把這件事說清楚了,若是換了陰京常親身到此,以他的個性恐怕連這種辯解都不會說上半句,寧可被人恨得要死也要自行其是,柳凝霜不禁有些同情那些被他為了目標所犧牲的人。

好不容易因著對話,而讓殿中的氣氛活絡了少許,原被蒙在鼓里,若不被兩人提醒,甚至沒想到陰京常此舉用心之狠的項家姐妹和柳傲霜,一下子被兩人點出來的陰京常的心狠手辣所震懾,一下子又被柳凝霜的分辯之言所說,腦子被攪的頗為混亂,一時間竟似來不及消化他們所講的內容般,直到兩人的言語間出現了交集,才算吁出了口氣來,只剩下藍潔芸還在皺眉苦思。

「怎么了,藍姑娘?」發現了藍潔芸的異狀,柳凝霜竟抑不住心中的關懷,還是問出了口。本來兩人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行為時愈發的小心翼翼,平日連言語間都顯得客氣生疏,生怕給敏感的人看出了蛛絲馬跡;但好不容易殿中沉悶的氣氛稍稍活絡了起來,惟獨藍潔芸卻似陷入了沉思,神情比起方才趙平予提起當日天門之事時還要沉重,柳凝霜是殿中最長者,自不能不點她一下,無論藍潔芸想到了什么,說出來大家參考,總比她一個人傷神要來得好啊!

「是,前輩…」給柳凝霜一句話拉回了心神,藍潔芸臉兒一紅,微一頷首,這才小小聲地說出了心中所想,「潔芸是想到,當日在玄元門請教白堂主天門秘事時,白堂主曾經提到,天門諸堂中以季堂主一堂人員最多,戰力以楊堂主一堂最精,陰風堂人數雖不多,但每年陰風堂陰堂主的用度,卻遠超其余四堂總和,連楊副門主都曾為此差點與陰堂主起了沖突,最後是靠著楊門主出面,才將沖突硬是壓了下來。本來潔芸還沒放在心上,但若楊門主建立天門,是為了重建前朝,那么他之所以支持陰堂主大筆用度,會不會與此有關?這筆雄厚財力究竟用到了什么地方?」

「這個可就考倒凝霜了,」柳凝霜無奈地一笑,香肩微微一聳,光這不自覺的動作都無比美麗好看,差點沒把趙平予的眼光都給吸實了。「這件事純是天門內事,凝霜對此一無所悉,楊世兄也從沒向凝霜提起過此事。不過陰世侄非是好財貨之人,何況若是楊世兄曾經出言支持,顯然他也了解這筆用度的流向,或許…或許這是天門的極大機密,你我在這兒猜猜想想可以,可別將消息漏到了外頭,兩邊已經是一觸即發,可別因為我們的關系,讓戰火更加熾烈難熄。」

見姐姐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柳傲霜搖了搖頭,「陰堂主用度遠過其余各堂,此事並非秘密,傲霜在探詢消息時,也曾聽說天門一些門人不滿此事。只是陰堂主究竟干了什么事情,即便在天門之中,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和楊門主知情而已,傲霜實是無法探知此事,請掌門原諒。」

「關於此事…」藍潔芸的聲音軟軟的,聽來有些虛,想來這念頭她自己都沒多大信心,「潔芸倒有個想法。楊門主若意在爭霸天下,意在逐鹿,所思所念就不能只是天門本身的門徒多寡,與武林勢力分布而已,畢竟現今朝廷勢力日漸衰弱,各方節度均有割據之念,只名頭上還服著朝廷;若楊門主真想奪天下,除了天門的高手外,還得另外訓練兵員,畢竟…畢竟兵戰之事與武林爭雄之事大有不同,兵馬訓練所求是在默契與合作無間,以及精兵厚甲,和武林高手所求武功高明不同,縱然天門在武林中勢力再強,若到了戰場上與各方諸侯一決雌雄,仍是少有贏面…」

「妳是說,陰堂主之所以年年需索大筆用度,是為了訓練兵員,好准備有朝一日在戰場上大展所長?」柳傲霜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余人也是目瞪口呆,畢竟武林人終究難以想象這種事。

不過若說陰京常專門負責在外招募兵勇,其實也不是不能想象,一來陰京常行事低調,幻影邪尊身份暴露之前,武林中人若說到天門七大高手,陰京常永遠是位居其末,連楊逖在名聲上都高於他,暗中練兵正合所需;二來陰京常貼身的陰風六識,所走的也是布陣戰敵的路子,無論陣法和默契都是一等一的,與一般武林高手茲茲念念,盡是求自己武功進步的心態可說是天差地遠,若說陰京常在訓練兵員之余,將練兵之法具體而微地用以訓練陰風六識,倒也說得過去。

更重要的是,天門位居蜀境,其地形勢險絕,正是兵家必爭之地,割據形勢遠較其余地方為甚,以劍閣節度使為首,早與朝廷暗中抗衡,如此諸侯竟容天門這等強大勢力在境內生存發展,早已令人生疑,只原先尚光弘等人不過以為那是因為天門貢獻財帛給地方節度使,好換個相安無事而已;但若將楊干的心願算進去,其事實恐怕大不簡單,說不定…說不定兩邊的關系更為深刻,恐怕陰京常就是借蜀境中幾個節度使的名義練的兵!也只有這樣,才能避開朝廷及各個名門正派對天門的監視,而能暗中訓練自己的私軍,畢竟朝廷可是絕不容許地方豪傑私自募兵的。

「那…關於此事,是否容平予提醒鄭庄主一聲?」聽到了此處,趙平予不由心頭一震,他和鄭平亞雖是向來處不好,但兩人總歸是同出玄元門一脈,私怨歸私怨,但如此生死大事,自己既是知道了,總不能一聲不吭地任由它去,若鄭平亞之後就因此而敗,以致湘園山庄再次覆滅,趙平予自認也該負點兒責任。何況現在留在湘園山庄中的,還不只鄭平亞而已,對趙平予向來頗為照顧的『流雲劍聖』尚光弘,曾受趙平予義助的鄱陽三鳳,還有藍潔芸的妹子藍潔茵與藍玉萍都在那兒,就算不看在鄭平亞的面子上,趙平予也不會置藍家二女與鄱陽三鳳於不顧的。

「那可不成,」微蹙柳眉,柳凝霜雖知以趙平予的個性,必放心不下湘園山庄中與他有關的一干人等。尚光弘武功之高遠在趙平予之上,固然輪不到他去擔心,但藍潔芸的妹子畢竟是她骨肉至親,鄱陽三鳳中黃彩蘭與范婉香更因著聯軍的關系,在天門中失身受辱,趙平予自覺對她們都有一分責任在。柳凝霜雖說算是幫楊干這一邊,但若事關藍潔茵等人生死,卻也不好就此置若無睹,若她們出了事,天知道藍潔芸會有多傷心呢!「鄭庄主信不信還在其次,這完全是我們的空想,全無證據,說不定你這一提點,他們非但不領情,反而以為你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何況…何況沈世珍也在那邊,這一點他自會提點於鄭庄主,凝霜想是不用我們插手的了。」

「掌門所言甚是,」聽柳凝霜話聲方落,柳傲霜立刻便出言贊同,惹的項家姐妹一臉訝意地望著她。其實柳傲霜雖說和天門不太搭,原因並不是那么不滿天門這盟友,只是她向來以為,天山派既然處於關外,就該自行發展,盡量別和中原門派扯上關系,尤其楊干等所為乃是動輒覆家滅門的大事,若扯上了關系,將來一旦出了事,天山派也難免會受到影響,「何況湘園山庄與華山派走的極近,華山派與官家向來共存共利,勢力極其強大,也實在不用本門參與此事。」

聽柳凝霜和柳傲霜竟異口同聲地反對,趙平予雖微帶詫異,卻不能不承認她們所言在理;何況柳凝霜也提醒了他一點,鄭平亞的確是那種對旁人的提醒不太領情的人,自己這一提點於他,又沒絲毫證據,鄭平亞若將自己的提醒一笑置之還好,最怕就是他不但不領情,反倒以為自己在天山派窩的太久,受到天山派的影響靠向了天門那邊,這是自己的緩兵之計,為了讓湘園山庄陷入疑惑,反而畏首畏尾,不敢和天門當面交鋒,好心反讓鄭平亞對他生疑,這才叫做糟糕呢!

「而且…這大概也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柳傲霜眉頭皺起,纖指在案上輕輕叩著,「據傲霜所知,近幾年來蜀境內幾位節度使都還安份,招兵買馬、訓練兵員的情況並不多見,手上的兵力與外面的幾鎮相較之下,可說不進反退。除非這樣大規模的練兵行動,陰堂主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完全不漏出半點風聲,將朝廷的耳目完全蒙在鼓里,否則傲霜不可能完全收不到消息。」

「是嗎?」

見眾人又陷入了沉思當中,好半晌都沒有人發話,瑤光殿中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縮在一旁的項明玉可就難安份了,她向來都是個小女孩兒,萬事都由姐姐和師父頂著,便是嫁了趙平予後,仍是一派天真無邪的少女心懷,全沒一點兒成熟,這種商議大事的狀況,她是頭一回參與,想插話都插不進去,想靜也靜不下來,當真是煩躁透了。偏偏殿中的氣氛太拘謹,項明玉就想在位上晃上一晃、搖上一搖,也感覺姐姐的眼光像針一樣在刺,弄的她當真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

「也不知道楊世叔究竟在弄什么把戲?」項明玉吐了一口氣,在位上扭來扭去,似是光正襟危坐這么久的時間,都讓她累的全身發僵,「天門每年耗費如流水,光陰堂主的用度就是金山帛海,這么多的用度,光用來建一座義塾都夠了。明玉前次下山到江南去,就看到一些偏遠到連義塾都顧不到的地方,有好多小孩子都好可憐喔!他們一天到晚…咦?你們都看著我干什么?」

「不可能吧?」柳傲霜搖了搖頭,話中雖似把項明玉的說法當做小兒胡言,但表情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再怎么說,天門也不會有此閑情逸致,弄這么善心的事,還瞞著不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