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鴛鴦血玉訣(1 / 2)

棍王巴大亨 松柏生 8572 字 2020-12-26

「人似秋鳩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巴大亨一覺醒來,發覺竟是和衣睡在一張極大的床上。

身下柔軟如綿,身上綉被映目,羅帳低垂,流蘇飄動,尤其那非蘭非康的幽香,令人心昵神治,也令他立即憬悟深入香閏,驚得揭被而起。

然聞帳外有個忽銀鈴似的少女嬌呼道:「木蘭,來!公子醒了。」

呼聲末歇,帳外已經走來一條絨影替他將羅帳掛上銀釣,輕笑一聲道:「公子睡得香吧?」

巴大亨兒這位少女身穿蔥綠色勁裝,罩著一件黃色披肩,雖然含笑問訊,卻是不曾見過,急忙拱手道:「哇操!不敢勞姑娘照應,小可自己動手。」

那姑娘待他下床,一把已搶過綉被來摺,笑笑道:「脾子小字秀英,員被鋪床是婢子的事,公子不需動手。」

巴大亨聽風雷堡主說過「秀英」,「秀美」是紅娣的侍陴,不禁一驚道:「這里是章姑娘的香閨嗎?」

秀英輕輕頡首道:「公子果然聰明絕頂,這里正是我家小姐的閨房。」

「哇操!真該死!」巴大亨雖已睡了一夜,但那是迷夢中,這時清醒,深覺失禮,慌忙退出房外,卻見木蘭捧來巾櫛,急道:「木蘭姑娘,誰把我送來這里?」

「婢子和花蘭扶你來的呀。」木蘭俏臉含暈地笑道:「你睡得香麽?」

日映窗紗,影投階砌,巴大亨也解不出是上午還是下午,苦笑道:「哇操!我怎醉得這樣糊塗,睡得還好,是什麽時候了。」

秀英在房里笑道:「在這里過了一夜,這時是辰時正。」

巴大亨臉皮一熱,忙道:「哇操!秀英姑娘,你們小姐在那里,請代為轉告,小可醉中失儀,請她……」

忽然,房里傳來紅娣的笑聲道:「不用請,我就在這里。」

巴大亨楞了一下,道:「哇操!我尚未醉過,醉後如果有什麽失禮的地方,請姑娘包涵。」

紅娣笑道:「不要緊,我本已有意請你來翠雲閣一看我家的藏寶,後來我娘也有意藉你的威儀在這里保護幾個丫頭和我,料不到你竟醉了一夜。」

巴大亨大感慚愧,自覺臉皮烘熱,不知離開好還是站在原地好。

木蘭捧著小櫛,征怔地望著他的俊臉,含笑道:「請公子房里梳洗。」

巴大亨忙道:「就在外面梳洗罷。」

木蘭微獗櫻唇道:「難道又要花蘭和婢子拖你進房麽?」

巴大亨苦笑道:「小可昨夜是沉醉,今朝是清醒,既知是姑娘的閨房,回避還來不及,豈可冒昧進房致貽物議。」

紅娣藏在侍婢房中,聽得不由芳心大悅,暗慶自己並未選錯了人,深怕他堅持要走,連忙道:「你別迂了,我那閨房暫讓你住,趕快梳洗好讓我出來陪你吃點東西,商議重要的事,就可往學稼堂和大家見面了。」

巴大亨想了一想,暗忖已被邀請,當不算作冒昧,坦然步入卧室,梳況畢,才見紅娣由床後揭帳而出。

跟在她身後的一位陌生少女順手扣了房門,這才知道板壁後面另有套房,不禁失笑道:「姑娘這翠雲閣好像是一座迷宮。」

紅娣淡淡地笑道:「雖不中,不遠矣。要不是翠雲閣拐彎抹角,門戶復雜,怎能成為藏寶重地?」

一頓話頭,略偏身子道:「秀美,先拜見巴公子。」

「巴公子。」秀美輕喚一聲,屈下半膝。

巴大亨知道對方家規如此,不便推辭,也同了一揖。

再看紅娣一眼,但見她蛾眉淡掃,眉頭微蹙,星眸徽盪秋波,臉色也略帶憔悴,不覺失聲道:「姑娘昨夜辛苦了。」

紅娣俏臉一紅,微徽俯首道:「擔驚受怕,一夜沒睡好,卻教你看出來了,今天該你守護,讓我好好睡上一天。」

「應該,應該!」巴大亨連忙答應,忽然想到自己的假身份,又趕忙接口道:「但是小可得趕快歸報令主………」

紅娣好笑道:「這里全是我的貼身丫頭,你說真話,不必忌諱好了,但你這麽一說,卻教我記起那群凶魔,也著責令人擔憂。」

巴大亨赧然道:「他們一輩子不來,我也不能待他一輩子,索性就找他去。」

紅娣徐徐舉步,引他走進客廳,請他坐下,面帶憂色道:「主動去找凶魔是對的,但你知他們藏在那里?奇怪的是昨夜連風吹草動的事都沒有,難道凶魔真被你殺怕了,知你在此就不敢來?」

巴大亨搖搖頭道:「說凶魔會怕我殺,這是太沒道理,也許他們另有陰謀,不過,要找他們並不困難,為了使令尊和貴堡上下相信我回去復命,今天倒是非離開這里不可。」

紅娣眼眶一紅,黯然道:「你今天就走?」

巴大亨不知對方為何忽然凄惶起來,泰然道:「只有離開才能令人相信,才使令尊安心,但我仍藏在貴堡左近守候半個月,過期不來,也許就不會來了。」

紅娣急道:「你說凶魔不會來,還是你不會來?」

巴大亨正色道:「黑鷹令的期限本來只有三天,但送來貴堡的黑鷹令卻是紅冠鷹,也許與藍冠鷹有不同的用意,所以我等待半個月,凶魔逾期不來,我也沒有再來的必要。」

紅娣沒想到才是一夕之歡,立刻就要長期別離,一縷辛酸之氣沖上鼻端,忍不住星眸蘊淚。

巴大亨早覺紅娣出污泥而不染,是一個不平凡的女子,直到這時見她因將離別而神情悲戚,才知此情多情。

但仍無法明了個中原因,忙改口道:「姑娘且莫憂慮,我沒說絕對不來,若果有必要,我還是來的。」

紅娣一仰臉,拋落兩粒淚珠,急問道:「我要你來,你來不來?」

「來。」巴大亨認為對方是一位少女,沒有必需找自己的理由,若真找自己,定是風雷堡出了大事,自己答應過保障風雷堡,是以斷然答應一聲。

他全未向兒女私情上去推想,但這一要斬釘截鐵的答應,邦把紅娣將冷的芳心化為一股熱流。

頓時春風盈面,喜氣登眉,笑吟吟一伸玉掌,道:「好,你給我一樣信物。」

巴大亨一怔道:「哇操!君子一言既出,細馬難追,還要信物干哈?」

紅娣綻開笑臉道:「為什麽不要?萬一我不能找你,教別人去找你,沒有你的信物遠行麽?」

「有理,有理。」巴大亨頗頷點頭,但遍摸身上,蜈蚣鞭是奪來的,不能算是信物,劍譜是父親交下來學習的,自己還沒工夫細請,不能給。

保留有無愁居士一個小瓷瓶,應該設法交到庄少雄手上,不能給,英雄花是趙卿卿的,更不能給。

摸了半晌,才由胸衣里取出貼肉收藏的心形紫玉,當下連紅絨由頸子脫了下來,庄肅地苣:「哇操!我一身所有幾乎全是別人的,唯有這心形紫玉是家慈從小系在我身上,就給姑娘當作信物吧。」

紅娣喜得又滴下兩粒熱淚,忙雙手接過,緊握在胸前,頭聲道:「紅娣除死之外,此玉永不離身,請君記取今日。」

這話本來就有毛病,既說要憑信物召人,怎又能永不離身?但巴大亨以為她一時激動,也不加思索,含笑這:「請姑娘收藏好了。」

紅娣含笑將紅紙繩套上自己的頸子,將心形紫玉放進內層衣里,貼肉掛在胸前,喜孜孜道:「我也給你一樣信物。」

「不必了。」

「不。」紅娣背轉身子,由腰間解下一個有缺口的環形紫玉,回身托到他的面前,艷臉飛紅道:「賤妾亦是身無長物,這鴛鴦血玉訣並非盜泉,乃冢嚴當年打抱不平,獲受恩者之贈,本應由君轉送貴上,恰可由君自佩。

「若受惡毒掌力或暗器所傷,將玉缺按在傷處,自可迫出毒血,君行道江湖,大有用處,只要傷口還有一口氣,多半可以救治。」

巴大亨本來不想要她的信物,但這鴛鴦血玉訣曾經聽風雷堡主說過要托自己送給黑鷹令主,倒不如收了下來。

省得落在凶徒手中,也就雙手接過,深深一躬道:「小可敬領盛情,但願人在玉長在,人亡玉未亡。」

紅娣忽轉戚然這:「你我怎麽全說到「死」字。」

巴大亨笑道:「哇操!我是福將說死何曾死,言真未必真,姑娘放心好了。」

紅娣又轉喜色道:「造化圖也在賤妾之處,秀美去取圖,秀英去告訴娘,說我留公子在這里用飯,木蘭、花蘭快去設席擺酒。」

「哇操!還要酒?」巴大亨驚道:「我要敬謝不敏了。」

紅娣笑道:「賤妾保你不醉就是。」

※※※※※※半月後的一個中午,巴大亨在宮道上緩緩獨行。

他由風雷堡外藏身之地離開,離開時並未轉回風雷堡與紅娣話別。

但這位像一朵高潔的蓮花,出污泥而水染的美慧姑娘,已繼施紅英和趙卿卿之後占了他心中不少地位。

他所以悄然離開,並不是無情,相反地,他恐怕多情結緒下去,自己便難擺脫情線孽債,是以將一個「情」字深深葬在心底。

他並非貪得那幀造化圖,但這幀造化圖乃是風雷堡主托他代獻給黑鷹令主的禮物,他冒了「令使」的身份收了下來,既無法找到黑鷹令主,也不便奉還原主,只好將造化圖卷起一條布帶盤在腰問,當作褲帶使用。

奇怪的是那位送「紅冠鷹令」的黑衣人自從驚鴻一別就去個無影無際,害得他白白守候了半個月。

但他在這半個月里,也已利用空間的光陰將十二招劍法依樣書葫蘆書得不差分毫。

不過,這一套劍法一共有三十六招,他練的究竟是頭、是尾,還是中間的十二招就不得而知。

為了不讓這十二劍法失落別人之手,熟練之後已把劍譜燒成灰燼。

首先,他想到需要去一趟拂雲山庄,看那老庄主畢模生和自斷左管的任進方到底如何,那知走了整個上午,仍走在一條漫無止境的官道上。

原來他那天與畢韻芳較量輕功,接著又以極快的身法追趕黑衣持鷹怪客,到底走了多少里路,逐自己也不知道。

當時被黑衣怪客引得昏頭轉向,一直來到風雷堡外,拂雲山庄坐落何方,一時也弄不清楚。

奇怪的是這條官道雖長,偏又冷冷清活,一個行人都看不到。

太喝正照頭頂,影子變成一個黑圈落在腳下,竟是連自己的影子也難以看見,然而,他仍以無比的耐心,從容舉步,低聲吟哦,自慰心中的寂寞。

忽然,他察覺除了自己腳下「沙沙」作響之外,好像還有一個極輕微的腳步聲緊跟在身後。

回頭一看,猛見一條黑衣身影與自己相距不滿四步,面孔白慘慘沒有一絲血色,一雙線豆眼閃開發光。

駭看起來,竟是一具行屍,不禁驚喝道:「哇操!你是人?是鬼?」

「是鬼。」黑衣人以冰冷的聲音回答,微側頸子,似在欣賞他那分驚恐的形態。

巴大亨當時雖是一驚,但對方一開腔答話,立又鎮定下來,而且對方肩後斜背一個包袱已落在眼底,好笑道:「哇操!何必唬人,鬼也背包袱走路麽?」

黑衣人冷冷道:「鬼門關內退遙遙,不背行李怎得寄宿?」

巴大亨可聽出是誰來了,冷不防伸手出去,一把將黑衣人抓住,笑道:「哇操!侯兄還要嚇我不?」

黑衣人不科自己口言已被聽出,更料不到才分手沒有多久,人家就能出手如電,吃這一抓,手腕竟隱隱作痛,又驚又喜道:「你小子原來藏私,還是另有奇遇?」

巴大亨感慨地說:「小弟的事,說來話長,請問侯兄怎會變成這付模樣?」

黑衣人笑道:「若果沒有這幾付面具,我侯芷還能行道江湖麽?」

諸畢,除下面具,又道:「你那名頭太大,該有幾付面具才行,要不要我送幾付給你。

巴大亨搖頭笑笑道:「像這樣怪異的面具只有多招麻煩,小弟不敢戴,也不願戴。」

侯芷哼一聲道:「書呆子,你不戴面具就更多麻煩,將來當真要往鬼門開才見到你。」

巴大亨也知黑鷹令主必定水放過自己一家人,自己又在拂雲山庄露過臉,麻煩是找定了,但若戴起面具走路責非所願,泰然道:「謝謝侯兄關照,小弟實在用不著。」

侯芷瞪瞪地望他半晌,恍若有悟地笑道:「我知道了,你嫌這付面具太難看,其實我另有不難看的,方才我老遠見你晃著腦袋,慢慢走來,想嚇你一下才用這一付,好了,我另送兩付給你。」

巴大亨笑道:「哇操!你是專做面具的麽?」

侯正由衣袋底下取出兩付面具,笑道:「我不會做面具,但我師父會,不過,你戴這付的時候,記著要承認自己是金仲文,另一付則是………」

巴大亨看他取出兩付面具與真人面目完全相似,正在暗地驚奇,一聽他這話,急道:「難道真有金仲文這個人?」

侯芷道:「當然有,這就是金仲文那張臉皮做的。」

巴大亨一驚道:「哇操!是從死人臉上剝下來的?」

侯芷慢吞吞道:「奇怪麽?金仲文一手八卦掌在武林上很有點名氣,就是不肯學好,被我師父殺了,剝他臉皮下來做面具。」

巴大亨急拱手這:「謝謝埃兄,這些面具我不戴。」

侯芷獗嘴道:「你可是想死?」

巴大亨正色道:「哇操!本大亨何等人物,人生在世活要活得堂堂皇皇,死要死得轟轟烈烈,戴起面具來,生不如死,何必戴它?」

侯芷想了一想,啞然笑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又過份迂腐,你先收下來,倘若要混進邪門行事,這些面具倒可令你有意外的收獲。」

說來雖有道理,但巴大亨寧願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那兩張人皮面艮。

侯芷強他不過,只好賭著氣將金仲文面具向自己臉孔上套,恨聲道:「你敢不敢和我一路走?」

巴大亨笑道:「俟兄若是無事,我倒願意帶你去見我畢伯伯。」

侯芷道:「什麽畢伯伯?」

巴大亨道:「就是拂雲山庄老庄主。」

侯芷詫道:「拂雲山庄早就化灰。」

巴大亨點頭道:「那是黑鷹令主手下凶徒的傑作,但那夥凶徒沒討得好的去。」

侯芷道:「你知道的不少哩,我正要訪查黑曙令主的下落,至今還沒半點眉目,聽說前天又毀了天星庄五不知是不是黑鷹令作怪。」

巴大亨一怔道:「天星庄是好人遠是壞人。」

侯芷道:「無惡不作的大壞蛋。」

巴大亨輕輕嘆息道:「哇操!可惜我要先去拂雲山庄,若能先往天星庄訪查,也許可查出一點眉目。」

侯芷哼一聲道:「廢話,我這地理鬼都查不出,休說是你了。」

巴大亨淡淡一笑。

侯芷橫他一眼,道:「你敢不服?」

巴大亨笑道:「哇操!當然是不敢。」

侯芷喃喃道:「不敢是一同事,不服又是一同事,你這書呆子只是不敢,並沒說「服了」,仍然不能算數。」

巴大亨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以德服人,人心悅服,以威加人,人只是「不敢不服」,這里面十分微妙。」

「哼,老生常談,侯芷聽多了。」侯芷接著道:「武林里面,誰講「德」誰就倒霉,不信你就看看。」

巴大亨搖頭道:「那也未必,以威服人必不能長久,不過,我不想和你抬這杠子,走吧,你想去什麽地方?」

侯芷道:「聽說下月底在馬金嶺有武林大集會,想去看看風色,也許有意料不到的收獲?」

巴大亨道:「什么人召集的?」

侯芷道:「不知道召集人是誰,但各宗派全已接到一份武林帖,說是每個赴會的人,皆可獲知象牙塔的秘密。」

巴大亨暗忖象牙塔的秘密藏在造化圖里面,而造化圖又在自己身上,那召集人以象牙塔的秘密為餌,必定有所圖謀,況吟道:「你先和我去拂雲山庄一趟,我再和你取道往馬金嶺。」

侯芷笑道:「說了你也不信,我昨天才離開拂雲山庄那座屐墟,其實我已在廢墟里度過三夜,鬼都沒見一個。」

巴大亨知道拂雲山庄不過炸場了幾間正屋,侯正卻說成麽墟也不由人不信,也許拂雲庄主文陣刀畢模生不欲庄院成為狐鬼窟宅,索性回去毀個乾凈。

由此看來,再游舊地已沒有多少意義,馬金嶺既有武林人物集會,說不定有很多父執前輩在場,自己的父親也會喬裝前往……

想到這里,輕輕頷首道:「好,我和侯兄一道走。」

侯芷喜道:「有了伴兒好得多了,但你得戴用面具,別讓人看出你的本相。」

「哇操!」巴大亨堅決地道:「這種壞人的面具我不戴,可有好人的面孔做成的?」

侯芷一呆,傻笑道:「好人的面孔怎會被人做成面具?你真是故出難題。」

巴大亨笑道:「怎地沒有?令師殺了壞人,剝他臉皮來做,若果壞人殺了好人,可不也剝下好人的臉皮做面具。」

侯芷失笑道:「我祗道你初出茅廬,原來你懂得真多,但你說的這種面具也不會落在我們手上。」

巴大亨懂得他的意思在說正邪既不兩立,當然得不到好人的面具,正要推辭使用面具,侯正忽向官道一指道:「你想得到的東西也許那人身上就有。」

回頭一看,原來在里許遠處有人飛步而來,詫道:「那人是誰?」

侯芷道:「兩面公子,是一個采花賊,若果能殺了他,包管你有十付以上的好人臉皮面具。」

巴大亨心頭微檁,忙道:「無故殺人,我不干。」

侯芷冷笑道:「只怕你干不了,人家具絕頂輕功,具有可斷樹開碑的掌勁,我侯芷還惹不起。」

「那就別理他好了。」巴大亨挽著侯芷正要舉步前行,那人已飄然到達,腳下一緊,過巴大亨身側,回頭瞧了一眼,立即贊了一聲:「好俊。」

但見他一擰身子,全身疾轉過來,擋著二人之去路,向巴大亨拱手道:「這位兄台請了。」

巴大亨見這人長相文雅,年紀不列三十,身著儒裝,全無武林人物那種粗擴的氣氛,以為侯芷看錯了人,也同他一揖道:「兄台何來?」

那文士一對俊目向巴大亨仔細打量,口里帶笑道:「這位是貴屬吧。」

侯芷冷冷道:「不錯,我叫做巴益智,這位是我家相公。」

巴大亨不禁瞧他一眼,微皺秀眉。

那文士看巴大亨這付神情,以為他嫌書僮多嘴,微笑道:「兄台毋須深責貴屬,區區小姓史,賤字清如,正欲請教台甫。」

侯芷又搶著道:「我相公名叫巴大友。」

巴大亨受侯芷救命之恩,聽他又替自己改了名字,情知一番好意,但仍老大不樂,無可奈何地道:「請莫亂說。」

真是過分縱容了,主人對書僮也用了一個「請」字。

史清如先是一楞,忽然哈哈一笑道:兄台讀書明理,當知「事無不可對人言」,難道竟嫌區區淺陋,連尊姓台甫都不欲見本色。」

史清如立即喜道:「區區四海飄萍,難得遇上兄台這般人品,若不嫌棄,結伴同行如何不麽?」

巴大亨紅著臉道:「豈敢!」

他責在對侯芷說這年輕文士是采花賊的事將信將疑,所以謙恭禮讓溢於於表,不脫書生味。」

巴大亨微愕道:「兄台欲往何方?」

史清如道:「區區倒是游山玩水,信步而行,並無一定去處。」

話里絕無毛病,但由他相隔里許,頃刻間就趕了上來,這份輕功確已成名露臉。

巴大亨未見過對方行徑,不肯輕信對方是無惡不作的壞人,坦然道:「結伴同行,可破旅途枯寂,兄台先請。」

史清如笑道:「魚貫不如雁列,你我聯袂而行如何?」

巴大亨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在對方左側並肩而行,走的卻是往馬金嶺的方向。頻頻點頭。

惟有侯正自承是書僮身份,眼見巴大亨與對方同行,無法加以勸阻,還得自己權充跟班,氣得嘴唇獗起好高。

史清加偶然同過頭來,見侯芷那付神情,不禁徽微一怔道:「大友兄這位貴屬若果身材更高幾寸,恰像一位敝友。」

巴大亨知道埃芷戴的是金仲文的臉皮面具,微笑道:「但願不像貴友才好。」

「像,像………」史清如喃喃道:「真太像了,若果不是貴屬,區區可能誤認是敝友的兄弟了。」

侯芷冷漠地道:「你相公的朋友也像我巴益智這般奴才麽?」

史清如那片俊臉立即掠過一絲慍色,但又忽然消逝,轉向巴大亨笑道:「貴屬詞鋒端的凌厲,可見兄台也是厲害人物。」

若果侯芷確是書僮,巴大亨免不了要薄斥幾句,但侯芷既是恩人,並又意在提醒警覺,只好淡淡一笑,隨意答訕。

不覺已岔往另一條大路,在濃密的樹木里出現一列整齊的房屋。

史清如欣然道:「幡溪到了,此地風景絕隹,正宜與良朋痛飲,區區作東,兄台幸毋見外。」

侯正冷哼道:「這里怎叫幡溪,難道姜太公跑來天目山垂釣?」

巴大亨笑道:「哇操!你這就錯了,姜太公釣魚的幡溪,遠在陝西寶雞東南,又名璜河,源出於南山茲谷,流入渭水,怎會跑到吳越之地?」

史清如大為激贊道:「兄台真正見多識廣,若非兄台一說,區區也以為這里的幡溪就是姜太公垂釣處,因為臨溪的岸邊,垂楊拂水,也有一處釣台,傳說是姜太公釣台,想是本地人穿聲附會了。」

由這話聽來,幡溪該是史清如蓋游之地。

巴大亨走進幡溪鎮,但見屋宇整齊,街道清潔,酒簾飄揚,人物俊美,忍不住輕贊一聲:「哇操!好地方!」

史清如笑道:「若非好地方,豈敢有屈尊駕?」

他一直拉著巴大亨走進一家掛有「記來居」招牌的酒家,拾級登樓,立間一聲嬌呼道:「史公子又來了!」

巴大亨俊目一瞥,見是一位妙齡少女轉動秋波,正向自己掃來,另外遠有幾位同樣裝束的少女陪著座上的食客。

史清如笑吟吟道:「彩月既認得前度劉郎,還不趕快「掃徑迎賓」,搴篤侍客?」

被呼為「彩」月那少女粉臉徽配,輕呸一聲道:「什麽「掃徑迎賓」,公子真會取笑。」

她連蓮瞟了巴大亨幾眼,接著道:「還有臨江雅座,跟奴家來罷。」

說罷,輕移蓮步,款攝柳腰,引領史清如走出樓後的欄干落座,含笑道:「史公子,這位公子是……」

史清如笑道:「這位是巴大友公子,是我的好友。」

侯芷忽然接口道:「我不需人代報,小書僅名叫益智就是。」

彩月方向巴大亨施禮一拜,輕喚一聲「巴公子」,忽然聽侯芷自報姓名,水禁同眸一笑忽然,她一對星眸露出訝然之色,輕呼一聲道:「這位小管家好像金公子!」

史清如點頭道:「我也這麽說,金仲文來過沒有?」

彩月微蹙蛾眉道:「金公子已有半年不來,真教彩雲恨煞!」

另一座上的少女「呸」一聲這:「鬼才恨他那短命的!」

這話一說,那座上原有二名三十左右年紀的壯漢立即發出粗獷的笑聲。

巴大亨也立刻明白這「記來居」敢是兼營青樓之業,「哇操,真衰,怎麽交上史清如這樣一位嫖客。」心頭也志系不安起來。

史清如只是徽皺秀眉,看那豪笑的人一眼,便轉向彩月吩咐酒菜。

巴大亨與史清如對坐,右傍欄干,欄干下便是一泓清溪,靜靜地流向西北,侯正面向攔干,背向摟里,不時遠同頭望望樓內的食客。

少頃,彩月帶著一位粗壯的中年婦人來到座前,由中年婦人捧著的托盤取出酒菜、食具陳列桌上,含笑道:「史公子,你也替巴公子選個妹妹吧。」

巴大亨俊臉一紅,急這:「哇操!謝啦!我不要!」

杉月和那中年婦人見他急得那付樣子,知道是個嫩雛兒,全都笑出聲來。

史清如笑吟吟道:「「只有英雄能本色,斷無名士不風流。」走馬章台,達場作戲,兄台何必拘謹。」

巴大亨正色這:「小弟既非英雄,亦非名士,本色只在書畫琴棋詩酒花;「風流」二字實在擔當不起。」

史清如笑道:「兄台如此著急,莫非害怕河東獅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