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逃(1 / 2)

「明明不是我們做的,為什么不讓我去說?」白若蘭氣沖沖的瞪了南宮星一眼,但終究一路過來對他早已服氣,即便惱怒,說出口來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小心不叫那邊的人聽到。

白若雲臉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動,顯然也已怒極,但他雙掌緊捏成拳,握的連掌心都要掐出血來,竟硬是把這股怒氣壓下,一拉妹妹手掌,沉聲道:「聽他的,過去也沒用。這套,怕是從咱們到這兒後就設下了。」

南宮星顧著攔阻白若蘭,並沒在意身前的宋家夫婦,宋家那男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彎腰將宋嫂抱在懷里,向著那邊大步走了過去。

唐昕誒了一聲,邁步便要去拽,南宮星微微皺眉,一把把她拉住,低聲道:「跟他們兩個一起上馬,先往東門去。快!」

三人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馬,白若蘭猶自不甘道:「宋家這兩口子,也不幫咱們說說話!」

南宮星苦笑道:「他們兩個多半還以為你們兄妹姓賀呢。你這要求,也忒強人所難了。」他在馬臀上輕輕一拍,讓馬兒先緩緩溜達出去,「再說……兩個尋常百姓的言語,那邊怎會有人當真。」

說話間宋家夫婦已經走到那邊人群之中,表明了身份後,悠悠醒轉的宋嫂從方群黎手中接過了那個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摟進懷中,嚎啕大哭起來。眾人只當是奶娘與孩子感情深厚,一想到今後這孤兒只怕只有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少紛紛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問了什么,宋家男人畏畏縮縮的答道:「我……我……不知道,綁走我和婆娘還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過如意樓。別的……我全都不清楚。我後來……一直被關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宮星看三匹馬已經溜出幾丈,便將自己那匹馬的韁繩一松,也拍了一掌,讓馬兒也往哪個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馬上就有人指著這邊問道:「去郡尉府救你的,就是那邊那個年輕小子么?」

唐行簡登時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前一陣子和白家蘭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宮兄弟么?」

南宮星知道抵賴無用,只得遙遙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別來無恙。」

此時那三人已離開十余丈遠,先前沒關注這邊情形的人,暫且還想不到他們本是一起。

南宮星也以為自己還能拖上一陣,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面帶殺氣道:「南宮兄弟,你對宋家夫婦施以援手,頗有俠義心腸,也算是值得贊許。可郡尉府中大小一十九口,不過是有丫鬟貪圖如意樓的銀子幫忙藏了藏人,你何必將他們殺的干干凈凈,雞犬不留!難不成,你是為了殺人滅口么!」

南宮星強笑道:「方大哥,這里這么多正道豪傑,如此大的罪名,總該有憑有據。這樣血口噴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你,還會是誰?」

南宮星忙道:「這陸陽城里會殺人的只怕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再說那天我救了宋大哥就一路送他離開,宋大哥和我離開的時候,郡尉府里的人可都還活蹦亂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家那男人,問道:「那天是這樣么?」

這句話才問出口,南宮星心中便是一沉。

因為他已看到了,宋嫂慚愧藏起的面孔,和他男人掙扎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你不要怕,我與柳大俠召集了這么多高手在此,就是為了不放過一個凶手。你們一家五口不管還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證他們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縮了縮肩膀,低下頭道:「他……他把我救出來後,又……又折回去了。再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步上前,拔劍在手指向南宮星,怒喝道:「你這油滑小子,還有什么話說?」

裘貫不知何時坐上了牆頭,手里夾著三支飛鏢,冷冷看著南宮星那邊。

寒刀關凜卻並未有什么動作,而是歪著那只獨眼,出神的盯著仍在抽噎不休的宋嫂。

南宮星掃視一遍眼前眾人,長嘆道:「我無話可說。看來,我的確本該一早便離開這里的。」

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他在拖延時間!他就是如意樓的人!他和白家兄妹是一道的!往東去的騎馬的那三個人,里面就有白若雲!不要被他們走脫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頭!」宿九淵面色一寒,飛縱搶上,人在半空手臂一甩,一線烏光疾飛而出,將近兩丈的驚龍鞭竟比先一步出手的沙俊秋還要早到半招。

幾乎同時,裘貫無形鏢也已出手,三點寒光並未直取南宮星本人,而是分襲三路封住南宮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劍後,鏢封左右,這三人聯手一擊,任誰也不敢小覷。

更何況,還有柳悲歌這樣的高手在旁邊院牆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這幾乎已是絕境。

此時此地,換做方才離去的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只有引頸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宮星。

鞭風未至,南宮星的人已飄了出去,就像被風吹走的落葉,忽的一下便閃向了東側。

既然知道他要往東去,裘貫的無形鏢便有兩枚封往這一側。

裘老爺子在這手無形鏢上下了足足四十三年苦功,再安逸的時候,一天也要練上兩個時辰。

他指縫的老繭,已厚過很多小人的臉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宮星的身影往東動的時候,他的唇角甚至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下一個瞬間,這一絲笑意便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南宮星只是在身前出手平淡無奇的劃了一圈,那兩支無形鏢,便真的沒了形跡。

裘老爺子的鏢並不是沒被人接住過,但被這樣輕描淡寫的收了去,卻還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

但正因為被收過兩次,他才認得出這是什么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驚叫道:「小心!大搜魂手!」

眾人的臉色變了,唐行簡的臉色尤其難看。

可首當其沖的,卻是沙俊秋和宿九淵。

裘貫那聲小心還沒傳到他們耳朵里,他們的眼前就出現了兩支要命的飛鏢。

宿九淵長鞭一抖,借力在半空極為勉強的一扭,飛鏢擦身而過,帶破了他胸前衣衫。

沙俊秋輕功略差,更顯狼狽,回劍自救已是萬萬不及,不得已,只好硬是沉下一口真氣,就地一滾,讓飛鏢擦肩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這一招連消帶打,避過了三人合擊。而被認出來的大搜魂手,也幫了南宮星一個小忙。

本已准備動手的不少人,一聽到大搜魂手的說法,都不由得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簡。

唐行簡眉梢又往下垂了幾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門中人,你們不必顧忌!」

這一句話說的頗快,但這句話的功夫,已足夠一個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說是輕功本就不錯此刻一心逃命的南宮星。

兩鏢擋下強敵,大搜魂手逼住裘貫讓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剎那間,南宮星已把形勢計算到了極限。

先走一步的三人聽到了這邊的情形,已經開始策馬急行。

最後的一關,就是柳悲歌。

從一開始,他就策應在旁並未直接出手,此時此刻,他作為定場鎮心之人,已沒有理由再袖手旁觀。

南宮星向著馬匹疾沖而去,余光一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縱出。

單純與柳悲歌一戰,南宮星並非全無底氣。

可他一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單挑取勝,又能如何?

閃念之間,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鷹隼般撲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勢待發,竟是向著南宮星身前的馬匹而去。

糟!

南宮星暗叫一聲不好,那馬兒還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馬,絕不可能騎在馬上擋下這一招離別刀,若是半途出手攔下,被對手刀招纏住,保不准連馬也再難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家兄妹腦子一熱,為了他再折返回來,那才叫遂了對手的願。

看來只有硬接一刀試試看能否借力追向馬兒那邊了。南宮星暗暗咬牙,腳下疾奔,氣運雙臂,對付柳悲歌這種高手,當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煙掌或落日神拳,今日少不得露上一門。

柳悲歌人雖長得剛猛,離別刀的招數內力卻都是極偏陰柔,南宮星略一思忖,拿定主意將內力盡數轉陽,准備使出地狼納蘭暮的絕學落日神拳。

納蘭暮已亡故多年,興許對頭還沒那么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轉眼兩人前後搶近馬匹,南宮星一聲低喝,氣沉丹田頓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風一卷轉而攻向南宮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里冷不丁殺出個程咬金,兩人還沒交手,旁邊已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如意樓的小子,我來賣你個人情!」

隨著話音,陰絕逸竟如鬼魅般殺入兩人之間,腰間那柄古劍黃泉發出一聲猶如垂死呻吟般的響聲,卷著一股森森鬼氣離鞘刺出。

幽冥劍並沒有什么花巧的招式,而這樣的劍法,卻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嘯一聲,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勢。

陰絕逸搶得先機,幽冥劍本就重攻輕守,自然是毫不猶豫招招進擊,劍鋒上暴起數寸劍芒向著柳悲歌撲面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一個空隙,南宮星當然沒有不走的道理,此時無謂婆婆媽媽,只會浪費別人一番好意,雖說這人情陰絕逸必定要他有所回報,但這種情形下顯然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他果斷轉身一躍跳上馬背,從馬鞍旁抽出馬鞭便是狠狠一抽,呵斥聲中,馬兒揚開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幾十丈外的三人。

那三人畢竟還是擔心南宮星被留在原處,一起將馬匹略略緩了緩速,唐昕更是騰出一手帶好了手套,攥了滿滿一把毒砂。看南宮星飛快趕上,這才一起揮鞭促馬,向著東門疾馳而去。

城門並未閉鎖,但卻也沒見到守門的兵卒,只有防止馬匹疾馳傷人的木欄還擺在正當中。

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後面,揚聲道:「不必下馬,我來。」說罷,單掌一揚,一股勁風擊出,竟把數丈前的木欄咔的一聲推開到一邊。

白若蘭驚得目瞪口呆,連唐昕也禁不住微微側目,贊了聲:「好功夫。」

南宮星隨口笑道:「我練的掌法力道送的遠而已。沒什么了不起的。出城後一路沿官道向東,都跟緊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蘭猶自不忿,氣道:「憑什么……就該咱們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宮星嘆道:「不逃,等咱們沒了命,這些栽贓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凈了。」

白若蘭還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見南宮星面色一變,順著視線望去,登時也嚇得花容失色。

城門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三排十幾個官兵,張弓搭箭對准了出城的諸人!

旁邊一個軍官一眼看到四匹馬兒沖出城門,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日四門出城者必須下馬驗身,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星一鞭抽上馬臀,道:「沖過去!」

那軍官毫不猶豫將手一揮:「放箭!」

唐昕銀牙暗咬怒上心頭,攥著一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宮星忙道:「不必,我來!」

話音未落,弓弦錚錚連響,飛矢如雨撲面而來!

南宮星雙臂一振,也未見他如何甩腕揚手,幾十枚銅錢已灑出漫天金光,叮叮當當一通亂響,將那些箭矢盡數打落在地,一支也沒有放過。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馬已沖近許多,南宮星抬手撈過半空尚未墜地的十來枚銅錢,又是一樣的手法射出,或傷弓身,或斷弓弦,眨眼間便盡數廢掉了對面的十幾把弓。

那些官兵將廢弓一丟,前兩排紛紛抽出腰刀,後一排從背後取出長槍,仍要強行攔阻。

騎在馬上沖散那兩排持刀兵卒當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一排訓練有素的官軍士兵所持的長槍,與送死也沒什么分別。

南宮星轉念一想,唐行簡就在後面,說不定能幫他們解毒,這邊形勢嚴峻,實在不能繼續仁慈留手,只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著這句,一聲嬌叱,玄黑鐵砂帶著要命的毒劈頭蓋臉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