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破壁(1 / 2)

一眼望見霹靂震天雷這種要命的東西,寧檀若知道厲害,當即雙足一蹬從凳子上倒翻下來,就地一滾鐵爪揮出,寒光閃過,離她較近的那顆上嘶嘶作響的火引應手而斷。

但另一顆卻偏偏落在了靠近門口的遠處,寧檀若柳眉一豎,身子一弓便又要竄去。

南宮星忙一聲大喝:「不行!」

喝聲出口,他足底運力一勾,床腿被腳鐐牽扯,咔嚓一響斷裂開來,他順勢借力一縮,人已到了床下,跟著雙掌齊出向上一托,諾大的木床嘩啦一聲旋轉飛出。

寧檀若反應極快,向後一縱同時一腳蹬在床邊助了一股勁力上去。

那大床咣當一下結結實實的砸在霹靂震天雷的上面,南宮星抬手扯過床上掉落被褥,雙臂貫足真氣一扯,擋在他和寧檀若身前。

被褥剛一展開,轟隆一聲巨響,木板橫飛四濺,一張大床瞬間被炸的四分五裂,氣浪裹挾碎片洶涌而來,威力簡直不遜於一甲子功力的高手近在咫尺的拼命一擊。

寧檀若雙手剛剛抻在被褥兩端,內力剛至勁道便來,當即好似與絕無勝算的對手硬生生拼了一掌,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霧,脊背登時撞上身後牆壁,悶哼一聲軟軟倒在地上。

南宮星早已運起十二分內勁,可卻忘了被褥終究不過是布料里絮了些棉花而已,他真氣剛與沖力打了個照面,就聽嘶啦一聲,手中這面盾牌四分五裂,百忙之中只得雙臂一交護住頭面,腳下一蹬順勢向後撞向牆壁。

寧檀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同時,南宮星也咣當撞在牆上,胸中血脈翻騰險些一口濁氣吐不出來。

所幸他運力比寧檀若要早,真氣分布均勻,沒有硬接下最強的那股沖力,被褥碎裂之後,威力已被消解大半,雖然雙臂被刺了不少碎片,但都是些皮肉傷,並無大礙,只是內功損耗過巨,毒性自然被農皇珠解得干干凈凈,再難偽裝出來。

這深入虎穴的計劃延續至此,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天道中人也不知是掩飾的太好還是的確沒來多少人,除了早就被南宮星認定的李嫦、方群黎,再沒一個有跡可循的好手,在草窩子里打了一通,驚出的蛇卻反到是他如意樓自家院子里的。

唯一值得記上一筆的,只有一個猜測而已。

就是從此次的行動來看,監兵堂背叛如意樓的於達安一系,與方群黎李嫦他們好像並非一路,而更像是和郡尉李卓同流合污。

但此時顯然不是仔細梳理的好時候,門外院中呼喝連連,年鐵儒已與敵人交上了手,破開的窗戶中,也有三個蒙面人縱身撲入,兩刀一劍寒光閃閃。

南宮星不得不強提一口真氣挺身而起,左足一撥挑了塊大點的破布遮在寧檀若身上,趁著屋中煙塵彌漫,足尖一點無聲無息閃了過去。

不料那三個著實都是硬手,他內息不濟足下不過稍有一點響動,兩把刀中的雁翎刀便劈面砍來,刀風激盪內功顯然也是極為扎實。

他抬掌一格,擰身錯步滑向對著破窗的牆壁一側,一來引開敵人注意免得被發現昏迷過去的寧檀若,二來背靠牆壁免得腹背受敵。

那把青鋒劍心機也快,橫步斜斬,也往牆邊搶去,看他劍法狠辣老道,隱隱竟有幾分龍門山一脈的架勢。

又是蜀州出身的高手?難不成於達安真的要魚死網破?南宮星心念急轉,不得不祭出大搜魂手,在劍鋒上一捏一帶。

劍法精熟之人,兵刃驟然被拿,理所當然便會本能奪回,南宮星硬生生造出一個空子,趁機旋身一掌拍開背後刀招,退入牆下。

一番往來,南宮星總算調順了那一口濁氣,經脈雖說依舊鼓盪難平隱隱作痛,但陰陽隔心決催動之下,總算聚起一股真力,凝神待發。

「不愧是樓主的親信,看來橫豎是要拼命了。」掣著一把鬼頭刀的漢子輕嘆一聲,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張須發如針的四方闊面。

南宮星雖早有預計,卻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顯出面貌這人,分明就是曾幫他鞍前馬後尋找崔冰下落的監兵堂的兄弟,只是這人平日與於副堂主並未顯得太過親近,他忍不住道:「劉大哥,你……你這是為何?」

那劉姓漢子苦笑一聲,抬刀道:「我也不想,無奈走錯一步,便沒的回頭了。」

「還廢話什么!今日不是這龜兒子死,就是咱們去見閻王爺!上!」拿雁翎刀的怒斥一句,揮刀便斬。

南宮星察覺到迷霧中似有一線曙光透入,忙施展大搜魂手將殺來兵刃擋開,朗聲道:「諸位兄弟若有什么難處,不妨明講!小弟必當盡心盡力為列位排憂解難,不論什么罪過,小弟保證樓主既往不咎!」

雁翎刀連抖三個刀花,伴著一聲怒喝:「這龜兒子是在掙命!老劉!趕快動手!」

南宮星提起一口真氣,怒斥道:「你又是哪個雜碎!藏頭縮尾!」

怒斥聲中,他沉腕一勾,間不容發的在鬼頭刀背上一錯一撥,同時左掌悄無聲息的拍出,徑直殺入雁翎刀的一團刀花中央。

那人心中一喜,刀光一收反絞南宮星手臂,當即就要卸下他這條胳膊。

但這一刀眼見就要到他肘上之時,他的手掌,卻已鬼魅般到了眼前!

一直默不作聲的那位劍客此時才顯出厲害,三尺青鋒像是早已料到南宮星會有此一招,竟悄悄斜刺過來,讓他猶如把自己的肋下送到劍尖之前。

但南宮星卻仍不收手,硬是將這一招孤煙掌使到極處,刀劍及體之際,掌力也正吐在那用雁翎刀的人胸前。

那人中掌受傷,雁翎刀也跟著人向後飛去,但瞬息之間,南宮星無論如何也再躲不過那把青鋒劍,只有雄腰一擰避開要害,讓冷冰冰的劍鋒割出一道血淋林的傷口。

南宮星一腿掃出向後退回牆邊,心中大感不妙。

他此刻真氣不足,孤煙掌威力有限,對手功力又著實不弱,吃他一掌也不至於委頓在地,只是硬吞了口血下去,便又再站定。

而肋下這一劍,卻可說是中的結結實實,若不是他應變極速,此刻就已被開腸破肚。

但這一招並不算白挨,南宮星咬了咬牙,苦笑著看向拿劍那人,緩緩道:「於副堂主,你一直裝成龍門山弟子出手,真是難為你了。這種時候,還有必要隱瞞到這種地步么?」

那人默然回劍垂在身側,片刻,才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張頗為白凈的微須面龐,正是監兵堂二位副堂主之中的於達安。

「你們把事辦成這樣,難道還指望瞞過岳總管么?」南宮星眯起雙眼,冷冷威嚇道,「岳總管主掌西三堂以來,事無巨細,那一項逃得過她的法眼?你們如此膽大妄為,是打算與其他所有兄弟為敵么?」

於達安神情木訥,只道:「我既然來了,就已沒什么好怕。」

南宮星喘息著在傷口附近點了幾下草草止血,耳聽門外年鐵儒呼喝聲顯得已經氣息不順,敗象已露,心中只好算計如何才能拖上一陣,只要能等到一早過來傳功的人,不管關凜還是單雷頤,此刻都是水中浮木,大可一抱。

「於大哥,這次蜀州之行你我也算相識一場。我看來今日難逃一死,那……你總該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們監兵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故意做出虛弱不堪的模樣,顫聲問道。

於達安卻不為所動,只冷冷道:「等你下去,我自會在墳前講給你聽。」說罷,手腕一抖,劍鋒吐出寸許劍芒,斜斜一劃,仍從側面急刺過來,仿佛非要把南宮星迫離牆壁一般。

南宮星自然不肯陷入險境,揮掌擋開,仍是貼牆而立,趁著那把雁翎刀還氣息不勻未能搶攻過來,體內真氣急速化陰為陽,打算伺機先將於達安擊倒,剩下姓劉的漢子,興許還能問出些話來。

調息間心頭驟然閃念,憑面前三人的功夫和他此刻的狀況,即便是三面圍攻也足夠將他迫至絕境,於達安這不時一劍看似要把他逼離牆邊,實際招式卻都未用老,反倒讓他往牆上靠得更緊——莫非這才是本來目的?

南宮星心中一緊,暗叫一聲不好,運起的真力想也不想便往足下運去,正要屈膝縱出,就聽撲哧兩聲輕響從身後牆壁左右傳來,連忙擰身一側。

一短一長兩桿尖槍毒蛇一樣從兩邊刺入,南宮星側身同時急收胸腹,卻仍沒完全躲過,腰側傷處附近又添新創,鮮血淋漓。

如此被兩個槍尖擠在當中,必定死路一條,南宮星忍痛垂手一按,死死抓住兩邊槍桿,強行運力便要奪進屋中。

這時呼隆隆一陣巨響,塵泥飛散磚石崩開,兩桿槍上方突然又一雙大手破壁而入,向當中一抱,猶如一道鐵箍,把南宮星死死勒住。

於達安早就在等著此刻,劍鋒一橫,當即斜斬向南宮星喉頭。

生死關頭,就算還有一絲氣力,也會榨的干干凈凈。

南宮星一聲低喝,微曲雙腿借著方才蓄足的真力猛然一踏,不往外掙,反而沉肩豎臂狠狠撞在牆上!

本就已破了兩個大洞的牆壁轟然崩裂,南宮星也斜身撞出,不光躲開了於達安那一劍,還頂著摟住他的那九尺巨漢直直從屋外另兩人之間沖了出去。

撞在那巨漢身上,南宮星就已發覺對手一身銅皮鐵骨正是橫練行家,耐打的很,尋常法子必定難以掙脫,趁著塵土飛揚撞到外面之際,他雙手一搭,施展情絲纏綿手准確無比的捏住那巨漢肘筋,仗著此時一身純陽真氣,狠狠捏下。

那巨漢的橫練卻著實了得,硬是絲毫不松,虎目一瞪,反倒摟的更緊了些。

可惜南宮星等的就是此刻,他就是要讓這巨漢以為自己要耍花招逃脫,所以即便煙塵迷眼,還是用力睜開了眼皮。

這一用力,便恰恰抵消了人天生保護眼睛的本能導致的極快反應。

而沒有人的橫練功夫,能練到眼球之上。

也沒有那個橫練高手的動作,能快得過南宮星的大搜魂手。

「啊啊啊——!」一聲凄厲無比的呼號沖天而起,南宮星一腳把雙手捂臉血流滿面的巨漢踢倒,反手一甩,兩顆眼球直飛兩個持槍者面門。

血呼呼的眼球當作暗器沒有什么威力,卻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去躲開。

這一躲便已是南宮星能搶到的最好機會。

腳下一踏,他飛身越過院牆,落入年鐵儒那邊。

年鐵儒與兩個蒙面人纏斗至今,身上早已布滿血痕,要不是對方那兩對分水峨嵋刺被他腰刀占了兵器便宜,他只怕也撐不到這時。

知道自己若是一走了之,這對捕頭夫妻的性命只怕不保,這筆爛賬保不准還要扣在頭上,南宮星早沒了半分留情的打算,狼影幻蹤步法一展,便閃入那兩人身前。

兩對峨嵋刺配合極為默契,當即兩上兩下凌空虛點,分明是要拖延一招半式,等其他人過來支援。

他們卻絕沒想到,南宮星竟不閃不避,雙臂一擺左右開弓,積累真力陡然爆發,小腿肩旁被峨嵋刺刺入同時,落日神拳的威力也盡數送進了那兩人胸前。

喀喇喇一串脆響,兩人胸中筋骨盡裂臟腑崩碎,兩口鮮血噗的一聲同時噴在覆面黑巾之中,破口袋般飛出數丈,倒在院子另一邊。

「年大人快走!他們是沖我來的!」南宮星連忙說道,壓低聲音傳音入密接了一句,「寧大人在屋中昏了過去,我用破布蓋著,你過後記得來救!」

年鐵儒卻將腰刀一橫,怒道:「你是我們夫妻手中的犯人,尚未去陸陽過堂對質,豈能叫你死在這種地方!」

他話音剛落,牆外那兩個持槍的已經翻了進來,於達安那三人也破門而出。

年鐵儒怒喝道:「你們襲擊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於達安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余下四人互望一眼,立刻散開扇形圍上,他面上浮現一絲苦澀的微笑,下令道:「上,速戰速決,莫要傷到無辜百姓!」

南宮星已是筋疲力盡,額上汗珠滾滾,還能運用的真氣不足二成,方才兩招落日神拳傾力而出,如今就是想獨自逃出生天,也是力有不逮。

「我真沒想到,最後竟和你這么個男人死在一起。」南宮星向年鐵儒苦笑說道,內力由陽轉陰,斜目盯住於達安,已有了用孤煙掌換掉這位副堂主姓名的念頭。

於達安卻也不是傻子,神情一凜,提醒道:「大家動手時小心一些,他方才用過孤煙掌,樓主果然親傳了武功給他。別被他困獸猶斗,再帶走兄弟們的命。」

「你擔心的太多余了。」一旁的院牆上,突然傳來一個隱隱帶著怒氣的女聲。

眾人循聲望去,牆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嬌俏秀麗的苗條少女,面上噙著一抹微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她的右手握著腰間的彎刀,左手,卻拎著一個人頭。

那人頭眼窩空空洞洞,血痕拖曳而下尚未干透,分明就是剛才被南宮星挖瞎了的巨漢。

即便是驟盲之下運功松懈,院中拿著兵器的諸人,卻也沒一個敢說自己能輕輕松松砍斷這銅皮鐵骨的脖子。

「薛憐……你竟然來得這么快?」於達安的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剩下幾人聽到他說出的名字,也立刻將兵器紛紛轉向這邊。

那姓劉的漢子顫聲道:「她……她就是外三堂里……那個薛憐?」

於達安咬牙道:「是她,若不是這年紀輕輕就成了凶煞堂頭號高手的狠角色,咱們這么多人又何必挑這個機會過來!」

薛憐輕輕一縱跳下牆來,甩手將那顆頭顱丟到五人身前,淡淡道:「於副堂主,如意樓弟子明知身份還同室操戈者,該如何處置啊?」

南宮星松了口氣,拉住年鐵儒的胳膊搖頭示意他莫要上前,與他一同後退了兩步,作壁上觀。

年鐵儒禁不住低聲道:「你……你就准備靠她一人了么?」

南宮星擠出一個微笑,捂著身上的傷口,小聲道:「你可莫要插手,現在是她身為凶煞堂弟子的分內之事,插手反倒會得罪她。」

「我不能看她丟了性命!」年鐵儒一甩袖子就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