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朋友之交(1 / 2)

唐炫不經心拂了拂身旁女人的小腹,翻身躺回絲帳床上。他一手枕在腦後,眼皮半睜半閉地盯著被燭光映射在白色牆上的黝黑陰影,周遭隨之忽明忽暗,某種慵懶的滿足感暫時紓解了內心長久以來的無聊與無趣。

「唐公子,您還滿意?」肖情微微起身,撫著他的頭發低聲詢問,剛才的翻雲覆雨讓她的聲音像身體一樣癱軟。

「嗯,肖姑娘。」唐炫有些懊惱她破壞了大好的寧靜,但仍然和顏悅色。

肖情細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怨怒和手足無措,明明剛才還親密無間,而現在的唐炫卻一臉淡漠疏離,讓她感到十分屈辱。她想對他發脾氣,想做一些壞事激怒他、讓他在她面前失態,至少這樣她能知道唐炫對她有些感情、任何感情。然而根據她長久和世家公子周旋的經驗,對他們生氣使性子絕對有害無益,於是她拿出媚態趴伏在唐炫胸前,雙手捧住他的臉龐。唐炫自然而然伸手撫摸她的長發和背脊,肖情一陣暗喜和得意。

唐炫優雅地翻到她身上,肖情稍微開啟雙唇吸一口氣,他乘機溜了進去吻住她,之後嘴唇輕輕拂過頸部,漸漸向下溫柔地咬住她胸脯上的一點櫻桃,兩手熟練地探索她的腰肢和長腿,直到手指探入她體內。肖情眨著睫毛驚得瞪大眼珠,嘴唇不住抽動,使得自己看起來十分真實。在唐炫的掌玩間,她的臉頰逐漸泛起紅暈,身體微微顫抖,迫切想要更深切的扶觸。這是她愛煞身上這個男人的原因之一,唐炫能夠令她渾然忘我,要知道伺候他應該是她份內的事兒。

唐炫直起背脊讓肖情引導他進入,盡管身體的律動帶來刺激和享受,他卻感覺與懷中溫暖沉醉的女人奇怪的疏遠,無法真正感受她的熱情。然而在她接近高潮時,他的呼吸也隨著緊促。唐炫更深入刺探並且加快速度,直到聽見她紓解的呼喊,身體同時給予熱烈的回應。唐炫讓自己在肖情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松勁兒趴了下來,腦袋垂落在枕邊。

肖情靜默不語,在他身下平躺著,雙手輕撫他的背脊,期待這次唐炫會對自己輕言細語一番。然而他只是一聲不吭地趴著,漸漸平息呼吸。肖情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他結實的重量,但是她仍然一動不動,唯恐驚擾了身上的男人。

「肖姑娘,什么時辰了?」唐炫的聲音從抱枕中含糊傳出。

肖情抬眼看看桌上的沙漏,語氣帶著點緊綳,「子時三刻。」

「該死。」唐炫一個翻身離開床鋪迅速站立起來,利落地伸展他欣長精壯的身體。一如既往,肖情無法看著他而不心生仰慕,唐炫是蜀中唐門的嫡子,年輕英俊,本事高、出身好,聽說將來當上掌門也說不定。一年前她以為唐炫會是改變她命運的真命天子,不像其他客人,他對她總是彬彬有禮、體貼入微,甚至在冰天雪地願意為自己撐傘暖手,而他身上散發的那份世家子弟的儒雅貴氣、翩翩風度更是令她著迷。可現在她卻無比痛恨這種態度,他的優雅舉止和迷人微笑只令她更加沮喪無奈,這么長時間他甚至連稱呼都不願改變。肖情曾經暗示更親密的可能,然而唐炫無動於衷,溫文爾雅幾乎刀槍不入。

肖情努力在腦中搜索一句能引起他注意的話題,卻發現自己力不從心,這讓她內心更加挫折。她嘆息一聲,拉開蠶絲被坐了起來,將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蓋住赤裸的身體,小心翼翼伺候唐炫穿衣進履。

唐炫轉身面對她,「我必須走了,肖姑娘。和柳朝約好,已經遲了。」

「我什么時候能再見您,公子?」肖情的語調中帶著柔柔的甜美。

唐炫揮揮手漫不經心說道:「很難說,這要看柳朝找我干什么,或者我要離開一陣子。」

肖情深吁一口氣,萬分失望。

唐炫推開她,自己麻利地穿好一件剪裁細致的紅色錦衣長袍,端直整齊,而額前的一縷亂發卻又讓整個人透著些許慵懶和隨意。他從容走到肖情跟前,俯視著她,道:「相信我不在時,你可以找到足夠事情打發時間。」

「我不懂。」肖情聽出他話中有話,臉頰頓失血色。

唐炫臉上浮現淡淡的譏誚,眼眸顯出一絲冷酷。「噢,是嗎,肖姑娘?奇怪,我以為你必定知道我的意思。」

他拿起斗篷披在肩頭,剛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回頭。「肖姑娘,無論你做什么,千萬別低估自己的價值,你是許多男人的渴求尤物。」

肖情看著他輕輕關上門,聽著他的腳步漸漸遠去。「混蛋!」她朝關閉的房門終於嘶吼出聲,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盅使勁兒丟了出去。「天殺的男人,該死的公子哥兒,自大的混賬!」

她憤然站起,煩躁地重重踩著步子來回走動,最終還是在鏡前停下,凝視鏡中漂亮的臉孔和美妙的身材。漸漸的,肖情心中怒火轉為無奈。多年歡場迎逢,她早已深識事故,只是總在心里存著一點希望,妄想能夠憑借一份機緣撇開這周身淤濁。肖情低頭看看梳妝台上擺放的昂貴首飾,唐炫對她出手大方,向來不吝於給予,更不用說剛才那欲死欲仙的折磨和享受。她喜歡唐公子,會非常想念這個男人,但內心清楚知道唐炫即將離開此地、離開她,而她將有閑暇認真評估城北李老爺的追求,肖情有把握要那個一毛不拔的李老頭子拿出一筆銀子好好花花。

唐炫走出房門在院子里停了停,寬敞的庭院上空飄落著蒙蒙細雨,怒放的鮮花香味從窗台上撲鼻而下,混雜著一絲絲石景假山上的青苔氣味。夜色彌漫,一座座檐框深嵌的厚重挑檐籠罩在暗影中,靜謐而安詳。

唐炫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覺得分外舒服。對於肖情在他訾養期間和別的男人廝混這件事已經釋懷,老實說近幾個月他嚴重忽略她,因為他發現在這段關系中佯裝禮節已經越來越難。唐炫絲毫不懷疑肖情有能力照顧自己,她像只野貓,靜起來可以柔軟溫婉,而跳起來時,也總是會安全的四腳落地。他由衷希望肖情在追求那個姓李的胖老頭上能夠心想事成。

唐炫揮手招來站在院角的一個伙計,別看他仍在千金樓,可這里院子眾多,要是沒個路熟的,到柳朝定的包間不知要繞多少時間。果然伙計帶著他左拐右拐,半盞茶的工夫才在一個院子停住腳。「唐爺,您往前走就是了。這個院子小的進不去,不過邁過門就有伺候的會迎上來。」唐炫點點頭,順手扔給伙計一點兒碎銀子,腦中已經不再有肖情的影子。

只看柳朝一眼唐炫就知道事有蹊蹺。單看樣子,柳朝不過一個與世無爭的紈絝,悉心修飾的發髻被一根墨玉頭簪高高豎起,一襲綉著青竹的月白色長袍華麗尊貴,腰間系著一根絲質帶子,兩邊垂著香囊和環佩,襯得他文弱俊秀,根本看不出是個殺人於談笑之間、抬手就能取人性命的沙場干將。雖然現在不過是從五下的偏將,可有個就快封侯的鎮軍將軍當爹,他將來的前途只會是無限光明。一直順風順水的柳朝此刻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不住玩弄手上的一個扳指,唐炫很熟悉這個動作,非常清楚它的意思。麻煩。

唐炫料到柳朝送信找他肯定不是為了敘舊閑聊、品茗論酒,很可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幫助。他不排斥幫忙,事實上,他經常受人之托解決麻煩。只不過,剛完成一樁特別艱苦的差事,就算是他,也想好好休息休息。

唐炫自行拉開椅子,流暢地坐到柳朝對面,抬手摸著下巴向後靠去,懶洋洋道:「說吧。」

柳朝快速打量他一番,很是慶幸面前這個人是朋友而非對手。唐炫還是老樣子,盡管臉上帶著淡淡疲憊,強健碩壯的雙肩仍流露出堅毅、毫不松懈的氣勢,施施然然往那兒一坐,談不上風華絕代卻從容穩重,漫不經心的態度好像周圍嘈雜和他沒有絲毫關系,然而眉眼一動卻又透著明徹和專心。

柳朝彎彎嘴角,笑著蹙起眉尖,「好久不見,還好?」

唐炫一副別客套的樣子,「得啦。」

柳朝也不計較,揮手示意伺候的人外面守著,然後親自為他斟滿一杯酒。

「你一天到晚四處游盪,真擔心你哪天把小命丟了。」

唐炫放松下來,伸展一雙長腿。「我有給你擔心的理由嗎?」

「可能。只是你比其他人更擅長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