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兒子?」我指著她家吧台上的一張照片問。照片上的她比現在年輕一些,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和她頭靠頭趴在草地上,兩個人都笑的很甜,很幸福的樣子。
「是的,今年九歲了。」她聲音里有種母親特有的自豪感,「長的不錯吧?」
「嗯,挺漂亮的小男孩。」我回答道,順便拍了一下她的馬屁「名廠出品就是不同凡響。」
「你很會哄人唉,」顯然她也很受用。
突然,我意識到如果她是個母親,那么她老公呢?等他回來後看見一個這么打扮的我。。。。。我猛打了個寒戰。趕緊問「那孩子和你先生什么時候回來?」
趙靜有點不自然,頗為無奈的說,「不會回來啦,我離婚兩年多了。」
「噢--」我心算是放下了,但揭別人的隱私也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系,這就是生活,我習慣了。」她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沖我笑笑。
這時,我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我一下臉紅了。
「肚子不舒服,受涼啦?」她關切的問。
「嗯。。。這個,其實是我的胃在呼叫隔壁房間里的晚飯。」
。。。。。。。。。
她的手藝不錯,我風卷殘雲般的掃光了一盆蛋炒飯,然後很沒風度打了個飽嗝。
「怎么樣?」她頗有興趣的看著我吃完了她的作品。
「不錯,就是多了一點,太飽了,」我如實的回答。
「我看了你這么大個子,就特意多燒了點。」
「我個子大,但吃並的不多。」
「那你不是也全吃光了嗎?」
「我是不好意思剩飯。」
這時雨漸漸小了,我趕緊給鎖匠又撥了次電話,對方說一會就到,我才松了口氣。伸手想去摸冷水壺喝點水,她阻止了我,「剛剛吃的那么油膩再喝冷水對身體不好。」
「你口氣好像我媽哎。」
「是嗎?因為我也是個媽媽吧?」
她竟倒了杯紅酒給我。。。。。
「喝這個的時候應該聽這個,」她又放了一張班德瑞的「寂靜森林」,並把光線調暗了點。
她和環境很協調,穿著得體氣質高雅,在昏暗的光線下坐在吧台邊,聽著班得瑞品著紅酒,我突然覺得現在的她很有魅力。但我就有點不搭調了,半裸著身體坐在對面,像是沖進了寂靜森林中的野蠻人。
「你怎么啦?」沉浸在音樂中的她突然發現了我的不自在。
我笑了笑,「第一次有點不習慣。」
「什么第一次?」
「第一次光著身子喝紅酒吃蛋炒飯,外加陪美女聽班得瑞有點不習慣。」
她「噗嗤」一下笑了「你破壞了氣氛啦」她說「我今天笑的實在太多了。」
她仔細看了看我,我感覺她的目光像刀子切黃油一樣沿著我的身體切了一圈。
「其實我挺想支援你一件衣服的,可惜沒有你這么大的號」她頗有玩味的說。
「沒關系,只要你不介意。」我無奈的回答。
「我不介意」她的嘴角有笑意,「身材不錯,特意練過?」
「啊,那是很久以前一件事觸發了我對強身健體的認識。」
「哦?什么事?」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有機會再說吧。」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鎖匠來了。於是我和她簡單道謝後就出門和鎖匠研究當前主要問題去了。她關上了門,好像又恢復到那種熟悉的鄰居間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
第二天下班挺早,在門口超市買啤酒的時候看見有人在街邊賣散裝的香水百合。於是就買了幾束,插在可樂瓶里放在趙靜家門口。瓶上貼上一張便簽「花是送給你的,謝謝你的熱心幫助。贈給第一位看清我全部的娛樂界人士。」
第三天下班很遲,在門口看見一個包裹,拿進門打開發現是一本書,作者正是趙靜。內容大致是一些配著漂亮照片的雜文隨記,書名是她節目的同名 「夜歸人」,扉頁上的字很漂亮,寫著「真心關愛彼此就能感受到生活的精彩,贈給第一位勇於向我展示全部的金融界人士。」
看來我的鄰里關系和諧的很。
。。。。。。。。
麗娟很饞,也不知道這個丫頭是怎么吸收營養的,吃的那么多一不見胖二不見長個。這幾天鬧著要去我家附近一家魚館,吃那里的招牌魚頭,於是下班後便帶她去打牙祭,「占便宜專業戶」湯紳也厚顏無恥跟著去打秋風。酒足飯飽之後,小丫頭又要鬧著去我那看我養的熱帶魚。准確來說,我是很不希望她去我那的,但今天就在家門口,實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打發她,加上湯紳也在,想想這個「小色情狂」也沒法耍什么花樣,就答應了。
三人一進樓,我就看見趙靜也在等電梯。
「你好啊,剛下班啊?」我很熱情的向她打招呼。
趙靜回頭一看是我,也很開心的向我打招呼。「是啊,你也才回來啊?」
「是啊,和朋友一起吃了飯,帶他們回家坐坐。」我說,順便向湯紳和麗娟介紹了一下趙靜。「趙小姐,我的鄰居。」「湯紳,許麗娟。我的朋友。」
趙靜微笑著向他們點點頭,湯紳顯的很激動,這孫子一見美女就得瑟「趙小姐很漂亮啊,唉。李哲這小子運氣真不錯,有個這么有氣質的美女鄰居,我叫湯紳,初次見面多多指教。」說完把名片遞給了趙靜。
趙靜很有禮貌的接過來,然後從包里回遞了一張名片。我偷眼看了看,名片上很干凈,只有她的名字和一個座機號碼。
而麗娟一直在觀察她,趙靜永遠打扮的很得體,用精致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當這個氣質熟女把目光落到麗娟身上時,連我都能感覺到麗娟散發著深深的敵意。
「打招呼啊,」我點點麗娟。
「阿姨好。」麗娟突然笑著向趙靜打招呼,我和湯紳全楞了。而趙靜卻一點不適也沒有,「好可愛的小姑娘啊。」她笑著說,感覺麗娟真像她的侄女一樣。
四個人各自心懷鬼胎上了電梯,麗娟緊緊的抱著我,拼命往我懷里鑽。
「怎么啦?天這么熱,抱這么緊干嘛?」我有點尷尬。
「老婆我想抱抱你嗎。」麗娟在發嗲,很明顯在向趙靜示威,而趙靜根本沒看她。到了11層,打了招呼後各自進門。
麗娟一進門就很誇張的把耳朵貼在牆上聽隔壁的動靜,我直接把她揪了下來。「你干嘛啊?」我說。
麗娟看看我,很神秘的說「這個女人很危險。」
「什么危險?她是殺人犯還是搶劫犯啊?」
「你會被她勾引的。」
「人家有老公孩子的。」我在糊弄她。
「不像」麗娟很肯定的說,我一愣,這難道又是女人該死的第六感?「你怎么知道?」湯紳也很八卦。
「她化的妝太精致了,按那種化法至少要一個多小時,哪個已婚女人有時間化那么細的妝?公司里面像她那個年紀已婚的,哪一個不是整天灰頭土臉。天天忙老公孩子還來不及呢。所以,她不像有老公孩子的,即使有也不在身邊。而這種怨婦最危險了。」
「牛比」我和湯紳不約而同的豎起了大拇指。
「你這隔音效果怎么樣?」麗娟指指牆。
「還可以,聲音大了還是有干擾的,怎么啦?」我有點糊塗了,這丫頭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葯?
「今天我住這了,晚上我要敲山震虎,給她點信號聽聽,別動我老公。」
我一個暴栗敲在她頭上,「十點前滾蛋。」
再一次見到趙靜是一周後的事了。正巧,還是在等電梯的時候。簡單打過招呼後兩人便默默的等著電梯。不知道怎么了,兩部電梯全停在22樓很長時間沒有動。
一樓走道上就我們兩個人,安靜的有點難受。「那個。。。。。」趙靜好像想找個話題打破這個難過的沉默。
「什么?」
「那天那個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隨便敷衍了一下。
又等了很久,電梯還是沒動。「電梯怎么啦?」我有點急了。「壞了吧?」
「有可能,一直停在22樓。」趙靜說。「怎么辦?」
「爬樓梯吧」我想想說。「當健身嘍。」
「好吧,當減肥吧。」她也同意了。
但11樓遠比想象中的要高,我還好可趙靜不行了,穿著高跟鞋的她爬到7樓就不能動了。
「累死我了,休息一下吧。」她氣喘噓噓的說,安全樓梯里很悶熱,空間又比較狹窄,讓人更加耗費體力。
「我去看看電梯還動了,」我推開7樓的防火門進到電梯間。沒有用,還是定在22樓。
「看來是壞了」我回來對她說。「休息一下吧」她的呼吸很沉重,臉上的汗都流下來了。
沉寂了一會,「你女朋友好像年紀很小吧?」她突然說。
我被問的一愣,「啊,是啊。」我只好繼續敷衍。
「她不太像你這種人喜歡的類型。」
「是嗎?」我兩眼看著牆壁。
「休息好了嗎?走吧。」我指了指上面。她點點頭,於是我們繼續往上爬。
8樓,「你是怎么把這么個小美女追到手的啊?」
「。。。。。。沒怎么追。」
9樓,「你好像不太喜歡談論你的女朋友。」
「。。。。。是嗎?沒有吧?」
10樓,「我覺得你和她好像有不少故事哦。」
「。。。。。這個故事說起來會很長。」
11樓,「可以說說嘛?我挺有興趣的。」
我回頭看著她,她顯得很知性,充滿智慧善解人意,是個理想的傾吐對象。
「你主持的是談話類節目嗎?」
趙靜撫弄了一下額頭汗濕的卷發,走到我前面掏出鑰匙打開門。
「如果你想聊聊的話,1104房間將提供音樂,紅酒,蛋炒飯和一個談話類節目主持人。」
。。。。。。。。。。。
「這個燈光可以嗎?」她把燈調暗了點。
「再暗點我會比較自在。」我不想被人盯著臉上的表情。
「這樣可以嗎?」她又調了一下,我基本上已經隱入黑暗中了。
她放上了一張詹姆斯.拉斯特的cd,遞給我一杯紅酒,然後用一種特有的,只存在於電波中的細膩聲音告訴我,「不介意的話,我們開始吧。」
我吞下一大口紅酒,「嗯,怎么說呢?其實。。。我也是結過婚的,有個很好的太太,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是在。。。。」
也許是氣氛,也許是酒精,也許是我已經壓抑的太久。從一個簡單的開頭我就無法停止下來了,我努力的把心中那些淤積已久的事全部向她掏了出來。胡靈,陸涓,麗娟。她們每一個人,每一個我對不起的人全部掏了出來。她是我見過最棒的傾聽者,安靜但不沉默,開心時陪我笑,難過時開解我。我說了很久很久,也喝了很多很多,顯然她也沒想到會是如此一個曲折的故事,但她聽的很認真。在我說到靈靈的意外,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已經泣不成聲。她遞給我紙巾,隱約中仿佛她也在抹著眼淚,傷心時容易醉,我也許喝了3瓶?也許是5瓶吧?總之,最後我很暈。。。
等我有點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的,全身疼的要命。看看表凌晨5點鍾了。客廳里射進了幾縷清晨的陽光,沒看見趙靜,也許在卧室吧?我也不想打擾她,舒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就悄悄的出門回自己家了。
又是一周後的晚上,我開車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趙靜的短信,「9點鍾,聽一下我的節目。」
我看看表8點55,打開收音機。
9點,收音機里傳出了許美靜「夜歸人」的旋律,隨即趙靜的聲音出現了,電波中的她煽情,極富磁力。
「愛情是被世人公認的最為坎坷的道路,大部分人的成長都離不開愛情的歷練。在這條路上,我們被迫學會了選擇,放棄,執著。。。等等人生必經的課程。很難以判斷自己的選擇是否是最正確,最恰當的。。。。。」趙靜的開場白很富有哲理性,我在聽。
「我想用最近幾次節目說一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此時也在聽著,」我一腳急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趕緊把收音機的音量開大。
「他被自己封閉了很久,沒有方向,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害怕和迷茫,不知道該如何去選擇未來的人生,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去愛與被愛。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幫助他,事實上他是我見過最為聰明和優秀的男人之一,我想,他也許只是需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否會重新原諒和接納他罷了,所以我並沒有事先征得他的同意就播出了他的故事,但這也算是學會生活的一部分課程吧,沒有准備,只有接受。」
我在認真的聽著,呼吸很沉重,心跳的很厲害。。。。。
顯然,她重新整理過了我的敘述,加上了點藝術性的描寫,但整體還是很寫實的。這一晚,她說到我和陸涓的認識,以及我答應和她約會為止。之後是聽眾的熱線評點時間。
幾乎是統一口徑的指責,尤其是女性聽眾。「不自愛,不懂珍惜,沾花惹草」等詞語高頻率的出現了,對於陸涓的指責聲也不小,「小三,不要臉,狐狸精」幾乎成了她的代名詞。總之我和陸涓成了公認的「奸夫淫婦」,女性聽眾們幾乎把她們日常中的慘痛經歷完全發泄在我們身上。而趙靜很職業的恪守著一個dj的道德標准,沒有偏袒任何一方,只問感想不做解釋。不過我感覺她也沒有預計到這個節目播出後會有如此大的反響。
一小時四十分鍾的節目,我聽完了全過程。我完全沒有做好被罵的狗血噴頭的准備。但也沒有憤怒,相反很平和的感覺。這也許就是趙靜所說的生活吧「沒有准備,只有接受。」
在節目結束的5分鍾內,我接到趙靜的電話。
「對不起。」這是她的第一句。
「沒關系,節目挺好,我以前早就該聽聽了。」我說。
「被說成這樣你不介意嗎?」
「我本來就該罵嘛,我等著明天的節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