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3242 字 2020-12-26

程宗揚帶著一肚子感嘆往天香水榭走去,卻見匡仲玉臨湖而立,風度翩翩地一手捋著胡須,似乎正在和誰交談。

程宗揚剛停下腳步,便聽見一個充滿驚喜的女聲,「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匡神仙,實是有幸!奴家正有一樁為難之事,萬望仙長指點迷津……」

匡仲玉一臉嚴肅地打斷她,「不必多說。老夫已知娘子所問何事。只是老夫平生有三不看。」

匡仲玉豎起三根手指,「不至午時不看,心不誠者不看,每日過三人不看。今日定數已足,娘子要問尊夫前程,女兒姻緣,還請改日。」

阮香琳驚道:「仙長如何知道奴家要問的事?」

匡仲玉矜持地搖了搖手,「天機不可泄漏。」

程宗揚暗自好笑,老匡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帶眨就把阮女俠給騙得服服帖帖。說來李師師也算倒霉,自己的盤江程氏還沒有正式組建,好端端一個風流出眾的公關經理,現在卻當會計在使。那丫頭似乎也怕了娘親的糾纏,整天躲在錢庄盤點賬目,對阮香琳避而不見。這阮香琳也是鍥而不舍的性子,竟然一直呆到半夜。

匡仲玉一番作勢,阮香琳不好再問,心里卻越發敬服。她屈膝福了一福,說好改天再來候教,這才離開。

程宗揚笑道:「夫人慢走。」

這次阮香琳終於沒給他擺臉色,但也沒有答話,只微揚著頭,目不斜視地娉婷走遠。

程宗揚拉住匡仲玉,「老匡,有兩下子啊,她還沒開口,你怎么知道她問的是什么?」

匡仲玉胸有成竹地說道:「此婦人容顏如玉,衣食必定無憂。眉眼間英氣外露,秉性必然好強。深夜獨自外出,必是有所倚仗。神情憂喜不定,此乃心中有事。其衣裳雖潔,卻無誥封。身懷武功,難見傲氣。觀此數端,老夫敢斷定,其夫非是微末武官,便是草莽武人。」

程宗揚聽得頻頻點頭,老匡這哪里是誑術?分明是觀察入微,加上嚴密的推理。

匡仲玉道:「一介婦人,所掛念者,無非丈夫兒女。觀其年紀,正是三十開外,子女初長時節。始見之時,此婦眉間有憂嘆之色,當是與女兒齟齬。如此,此婦心事便昭然若揭:無外乎借女兒攀龍附鳳,為夫求取功名。」

一番話讓程宗揚對匡仲玉刮目相看,「老匡,行啊!來給我看看相!」

匡仲玉端詳片刻,忽然驚訝地挑起眉毛,「看公子的面相,正是桃花運起,紅鸞星動!數日內必有紅杏遞枝,令公子得償所願。」

「老匡,說明白點兒,哪里來的桃花運?」

「無量天尊。」

匡仲玉宣了聲道號,煞有其事地說道:「天機不可泄漏。」

「你就裝吧!三天之內要是沒有桃花運上門,我就砸了你的招牌!」

「若老夫有一字虛語,公子但砸無妨。」

匡仲玉告誡道:「此運受之無傷陰德,避之則不吉,萬望公子不要推辭。」

「老匡,你這也太小看我了。送上門的桃花運我都不要,我還是男人嗎?」

程宗揚口上說笑,心里卻在嘀咕。要說桃花運,自己今天撞見這一鋪可夠大的,聽老太後的意思,大內三千粉黛,自己想睡哪個就睡哪個。匡仲玉說避之不吉,難道是讓自己把送上門的紅杏都睡一遍?先不說這工程量是不是太大,自己冒充岳鳥人的繼承者接收他的後宮,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罵死?就算傳不出去,自己撿這么一大堆二手貨,品位也實在太可疑了。

不過匡仲玉說的得償所願,似乎別有含義。自己想勾搭,還沒弄上手的,無非是……

程宗揚朝李師師的房舍看了一眼,心頭微動,問道:「老匡,你還記得十幾年前在明州給一個小丫頭看相嗎?」

匡仲玉道:「我在明州相的面少說也有五六千,哪里記得住?不過讓我再看一遍,也許能想起一二。」

李師師房里已經熄了燈燭,自己這會兒拉著匡大騙子進去,說給她相面,就算被她打出來都沒人好意思替自己叫冤。

程宗揚道:「還是明天再說吧。」

……

翠微園占地甚廣,單是沿湖的內院就不下數十畝,易彪等人住進來,仍然綽綽有余。各人的食宿自有秦檜安排,不用自己操心,與匡仲玉分手後,程宗揚便徑直回到天香水榭。

今天的經歷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即使在最誇張的夢境里,程宗揚也沒想過自己那位便宜岳父會留下這么一筆豐厚的遺產。雖然岳鳥人的布局九成九是給他自己准備的,但一點不差地落到自己手里,只能說老天有眼。岳鳥人給自己送來無數仇家之後,終於天良發現,送給自己一份大禮。

自己一直擔心賈師憲倒台,失去靠山的錢庄被迫易主,自己一番辛苦,都替別人作了嫁衣。這會兒程宗揚就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渾身輕松。有太皇太後作靠山,那簡直是一尊金光閃閃的大佛。別說老賈,就是他和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四大奸相聯起手來,自己也能在宋國橫著走。

程宗揚越想越是得意,辛苦一天,也該好好犒勞自己一番,今晚的主菜就是凝婊子好了。

夜色已深,檐角掛的燈籠燈火已熄,圍欄外卻伸出幾根長長的竹竿,懸著薄紗燈籠,將周圍數丈范圍的水面照得上下通明。自己在樓上金屋藏嬌,不好讓人察覺,因此兩名護衛都在水榭的一層隱蔽,既不打擾自己,若有刺客,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程宗揚一步數階掠上樓梯,速度雖快,鋪著地毯的木梯卻在腳下毫無聲息,身形輕逸得仿佛一陣風刮過,讓他頗為自得。

自從得到殤老頭的警告之後,程宗揚就沒有再去刻意提升修為,而是著力化解真氣中的雜質,培根固元。

去蕪存精說來簡單,做起來卻是件精細工夫。催動真氣一遍遍從丹田到百會周流運轉,以此凝煉真元,就是所謂的煉精化氣。大凡修行者畢生精力都花費在這上面,每天至少用兩個時辰修煉,還不一定能突破。自己每天無數事情要辦,哪里有時間耐著性子打坐?

自己能短短月余就精進如斯,說起來還要多謝謝劍玉姬的大禮。劍玉姬送來的鼎爐不但好看,而且好用。有這么個美妙的鼎爐相伴,本來枯燥無味的修煉頓時變得活色生香,程宗揚滿意之余,也不禁嘀咕,難怪西門狗賊那么在意鼎爐。

程宗揚剛掠上水榭二層,卻看到一個孤寂的身影。一個少女扶著欄桿,在清冷的月光下靜靜望著遠處的湖水。

程宗揚停下腳步,「師師?」

少女回過頭來,勉強一笑,輕聲道:「她走了嗎?」

「你娘?已經走了。」

程宗揚道:「我還以為你們說過話了呢。原來你躲在這里。」

「我不想見她。」

李師師道:「我自己上來,你不會怪我吧?」

程宗揚笑道:「怎么會?」

心里卻捏了把汗,如果不是自己把阮香凝鎖在房內,讓她們兩個見面就麻煩了。

程宗揚勸解道:「母女哪里有什么怨仇?說起來她也是為你好,只是大家想法不同。一點誤會,大家說開就好了。你總躲著她,也不是辦法。」

沉默了一會兒,李師師低聲道:「娘以前不是這樣的。小時候爹爹和娘親都很疼我。為了我將來能有個好的歸宿,想盡辦法,才把我送進光明觀堂。後來爹爹的鏢局越來越大,娘的心氣也越來越高……我每次回家,都覺得娘親在變,變得越來越實際,越來越市儈……有時候我都覺得她好陌生,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疼我愛我的娘親。」

凝婊子對親姐用了瞑寂術,在潛意識中改變了阮香琳的心理,使這個豪爽英武的女俠墮落成一個勢利婦人。現在阮香凝的能力已經消失,瞑寂術對阮香琳造成的影響卻需要時間來逐步消解,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也許更長時間。

「別擔心,」

程宗揚笑道:「你娘現在覺得高衙內那小崽子有權有勢,比我這個生意人強十萬八千倍。等我比高衙內還有權有勢,說不定你就該煩惱令堂非要把你許給我了。」

李師師輕笑一聲,「休想。」

「難道你不信?到時候我拔根腿毛都比高智商那小崽子的腰都粗。」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兩手比劃著高衙內的腰圍,「比這個還粗。」

李師師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你腿毛有那么粗嗎?」

「當然有!」

程宗揚作勢去拉褲子。

李師師連忙擺手,「那么粗的腿毛,我才不要看呢。」

說笑一會兒,李師師眉間的憂色不知不覺淡了許多,嬌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愈發鮮明起來。

程宗揚收起嘻笑,「剛才你不在,我們商量了一下,准備給黑魔海一點顏色看看,到時你和清浦留在園子里。」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