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4800 字 2020-12-26

雪地上印著幾行淺淺的腳印,涼州盟都是北疆豪客,對於雪上蹤跡再熟悉不過,一眼看去,就能推斷出對方一共有四個人,那些足跡全是前半個腳掌著地,兩個略深一些,另外兩個只有淺淺一點印跡。

鐵中寶蹲下來看了片刻,贊道:「好輕功。」

左彤芝臉色出奇地凝重,低聲道:「什么時候留下的?」

鐵中寶搖頭道:「上面沒有浮雪,應該是雪停的時候才路過。咱們剛來,不知道雪什么時候停的,這倒瞧不出來。」

左彤芝望著周圍,吩咐道:「大家小心些,這地方……有些古怪……」

程宗揚突然覺得耳邊清靜得有點過分,好像少了某個大牲口的聒噪,他回頭一看,愕然道:「武二呢?」

蕭遙逸、朱老頭、徐君房一起搖頭,「不知道。」

「干!不會把那家伙弄丟了吧?」

左彤芝道:「你說武二爺?在雁過石我還見過他,一晃就沒影兒了。」

小紫笑道:「別擔心,他說找件東西給蘇荔姊姊當禮物,一會兒就來。」

「黑燈瞎火他找什么禮物呢?不會是想掘兩塊地磚吧?」

程宗揚看了看前面的雪景,天氣雖冷,但以眾人的修為,盡可以抵擋,只是徐君房耐不得寒,抱著肩一個勁兒的打哆嗦。

「先過了山口,找個地方生火!」

眾人轟然應諾,邁步朝山口奔去。

山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雪原,無數巨大的松樹拔地而起,枝葉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每一株松樹下都有一座建築,高度與平常住房相似,但門前鋪著一條向下的台階,仿佛入口是在地下。

鐵中寶躍下台階,只見在上面看起來平常的房門居然有自己兩三個高,幾乎趕上城門的規模。房門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色澤棕黑,表面平整得沒有絲毫劃痕。他伸手欲推,卻被徐君房叫住,「不可!」

鐵中寶連忙停手,程宗揚道:「怎么了?」

徐君房告誡道:「太泉古陣有諺,遇橋慎行,遇室慎入。這里房門緊閉,一旦觸動,說不定會驚動守陣力士,若是那邊,倒可一入。」

順著徐君房的手指看去,遠處一座圓形的建築,房門大開著,門前堆著半人高的積雪。……

蕭遙逸一臉掃興地收回腦袋,「空的,什么東西都沒有。」

程宗揚打量著這座建築,與周圍的建築不同,這座建築完全建在地表,中間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平台,周圍隔成一個個房間,呈環形排列。房間里只有一個半人高的士敏土台,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與外面的橋梁、建築相比,這座建築顯得過於粗大笨重,到處是粗糙的士敏土構件,看不到任何裝飾的痕跡。整座建築頭一眼看去,像是劇場,但周圍全是房間,沒有設置席位的地方。如果說是賓館,又實在太過簡陋。

程宗揚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這建築是做什么用的,此時眼看天已經快黑了,一旦下雪,這里倒是遮風擋雪的好地方。

程宗揚與左彤芝商量了一下,決定挑出三組人手,每組五人,往周圍尋寶,剩下的留在此地接應。

程宗揚道:「我們准備往南邊去看看,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左彤芝笑道:「真巧,我也要往南邊。」

程宗揚往南,是因為朱老頭偷燈泡的地方是在南邊,左彤芝卻是盯上了那行足印,坦然道:「太泉古陣危險重重,不摸清那些人的底細,奴家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程宗揚道:「一起走也無妨,不過我們已經五個人,左護法再帶幾個人,恐怕太多了些。」

「何必帶人?」

左彤芝道:「我自己與你們一道去便是了。」

說著她眼波輕轉,有意無意地拋了個媚眼,輕笑道:「以程公子的身手,想必能保護奴家的周全。」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那可不好說。這地方古怪得很,我們這幾個跛腳鴨都自身難保呢。」

「啊嚏!」

徐君房打了個噴嚏,搖手道:「我,我是去不成了……在這兒等你們便是。」

涼州盟諸人久經酷寒,又有修為打底,對外面的大雪並不在意,徐君房卻是自小生在蒼瀾,剛才這段路差點兒凍得連小命都丟掉。這會兒雖然把能穿的衣物都穿在身上,還是凍得臉青唇白,抱著肩不住發抖。等涼州盟的人撿來松枝,生起篝火,才緩過勁來,無論如何也不肯出去挨凍。

左彤芝眼波流轉,輕笑道:「算上奴家,正好五人。」

無論朱老頭的身份還是岳鳥人的遺物,都是不好公開的隱秘,因此程宗揚並不想和生人同行,但左彤芝一口應諾孤身而來,倒不好再說什么推辭的話。

蕭遙逸豪氣干雲地說道:「姊姊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讓姊姊吃虧!」

左彤芝笑道:「有弟弟這話,奴家便放心了。程公子,咱們這便走吧。」

朱老頭試探著道:「要不……我也歇歇?」

「少廢話!這點兒雪凍不死你!」

眾人離開圓廳,不多時便看到那行足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南。程宗揚也在奇怪是誰先到了熊谷,沿著足印一路追去。

走出兩里多路,雪下松軟的土地變得堅硬起來。程宗揚撥開積雪,果然已經離開山地,眼前是一條鋪過瀝青的公路。

忽然「呯」的一聲,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速度。

繞過一排巨松,只見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築筆直矗立在雪原中,卻是一幢巨大的樓宇,大樓前的雪地一片狼籍,兩名穿著僧衣的和尚手持方便鏟,正與一名守陣力士斗得正緊。

兩名和尚身手矯健,招術大開大闔,氣度雄渾。守陣力士只有一個,形制與程宗揚在停車場見過的有些相似,高度都在兩米以上,體格龐大。當初過橋時程宗揚只遠遠瞥了一眼,這會兒才首次看到機械守衛出手,和那兩名僧人相比,它根本沒有招術,而是依靠迅捷的判斷能力,做出最合理的反應。動作簡單直接,目的性極強,反而更難應付。

眾人趕到時,打斗已臨近尾聲,兩名僧人落在下風,邊戰邊退,那名守陣力士一板一眼地向前逼去,接著肘下嘩啦一聲,掉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銬,似乎要將兩名僧人當場捉拿歸案。

一名僧人忽然往下一蹲,方便鏟橫掃而出,打在守陣力士腿部,堅硬的合金外殼濺出一縷火花。接著另一名僧人躍起身來,方便鏟往前暴挺,彎月狀的鏟牙鎖住守陣力士的喉嚨,深深切了進去。

機械警察合金制成的外殼破碎開來,露出一叢紅色的電線,接著電線被月牙切斷,猛然迸出一團火光。那名僧人如受雷殛,身體猛地向後彈去,方便鏟脫手飛出,雙手已經變得焦黑。

另一名僧人大吼一聲,將守陣力士搖搖欲墜的頭顱擊飛,然後撲過去扶起同伴,叫道:「師兄!」

受傷的僧人身體僵硬,口鼻呼吸斷絕,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味道。

「師兄!師兄!」

那和尚叫了幾聲,不見回應,不由抱著師兄的屍體放聲大哭,一時間肝腸寸斷,聞者落淚。

兩名僧人情同手足,生離死別的情形催人淚下,程宗揚都覺得鼻子有點兒發酸,小紫一雙美目卻閃閃發亮,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具機械守衛。

朱老頭慫恿道:「把它剝開,肚子里有寶貝呢。」

「別碰!」

程宗揚一把扯住小紫,「小心觸電。」

朱老頭道:「啥電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連高壓包你都撿?怎么就沒打死你呢?」

左彤芝凝視著那兩名僧人,片刻後走過去,雙手合什施了一禮,「兩位雖是聯手,但能擊敗守陣力士,實屬難得,不知兩位出自十方叢林哪處下院?」

那僧人垂淚道:「小僧惠遠,乃佛光寺弟子,五日前與幾位師兄同至太泉古陣,不意遭此大難。」

朱老頭攏著手,一臉興災樂禍地說道:「兩個小光頭不學好,砸人家玻璃,想偷東西,這不是報應來了。」

惠遠怒道:「小僧與師兄在陣中迷路多日,謹守戒律,一芥不敢妄取。方才聞聲趕來,卻遇上守陣力士,不由分說便欲鎖拿小僧,因此才動起手來。」

朱老頭吹胡子瞪眼,老氣橫秋地說道:「不是你們干的,那玻璃好端端的會碎?小和尚,想騙我老人家,再好好學幾年吧。」

惠遠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光禿禿的額角綳出青筋。

蕭遙逸從袖子里摸出扇子,一邊悠閑地扇著風,一邊仰臉看著樓上,說道:「玻璃是從里面碎的。」

眾人紛紛抬起頭,只見樓上一扇窗戶的玻璃被人擊碎,露出一個大洞。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上面依稀還沾著血跡。

左彤芝沾了點血跡,在指間一捻,然後嗅了嗅,「人血。」

惠遠一抹眼淚,便要過去推門,程宗揚扯住他,「小和尚,看清楚些,門前有腳印嗎?」

那樓的一層是一整排落地玻璃,只不過里面掛著簾子,看不清里面的設置。

門前的雪地眾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厚厚的白雪上,除了兩名僧人的足印,再沒有其他痕跡。

左彤芝道:「既然沒人進門,樓里為何會有人打碎玻璃?」

蕭遙逸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後門!」

惠遠一聽,拖起方便鏟就往樓後趕去。蕭遙逸向程宗揚使了個眼色,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左彤芝應聲道:「我也去!」

三人連袂走遠,剩下程宗揚、朱老頭、小紫和地上一具守陣力士的殘骸。

程宗揚道:「老頭,你的夜明珠在哪兒摘的?」

朱老頭呶了呶嘴,「就在這上面。」

程宗揚抬頭看著樓頂,「你不會是飛上去的吧?」

朱老頭道:「可不是嘛。俺使盡渾身解數,一口氣飛到樓頂,才找到入口,結果剛進去就被守陣力士圍住,只來得及摘了顆夜明珠就逃了出來。」

「里面有守陣力士?」

「從外面來的。」

朱老頭神情間難得露出一絲凝重,沉聲道:「此地房舍多半都設有禁制,而且不止一重。只要碰觸門禁,就會驚動守陣力士的耳目。」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說道:「死丫頭,幫我看個東西。」

小紫正遠遠審視那具機械守衛,頭也不抬地說道:「看什么?」

「牆上有沒有紅線?」

小紫抬頭看了一眼,「沒有啊。」

「怎么會沒有?你仔細點,別敷衍我。」

小紫眼中泛出奇異的光澤,片刻後回頭看了程宗揚一眼,笑道:「讓你猜對了,有三根極細的紅線。程頭兒,你怎么知道的?」

「紅外線警報器嘛。干!怎么看不到發射源呢?」

小紫攤開手,「我怎么知道?」

程宗揚拍著額角,「玻璃不會無緣無故破裂,大門進不去,樓外有紅外線報警……」

他琢磨半晌,忽然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蕭遙逸、左彤芝和惠遠先後掠來,「沒找到門戶。」

程宗揚胸有成竹地說道:「這邊!」

程宗揚往公路奔去,片刻後在路旁找到一片微微凹陷的積雪,他伸手一撥,下面露出一塊黑沉沉的鐵板。

「呯」的一聲,數百斤重的鐵蓋被掀到一邊,下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

程宗揚點燃松枝,伸進去試了試空氣的含氧量,然後垂下繩索,當先進入洞內。

洞穴比自己以前見過的深了許多,用了將近五丈的繩索才到洞底,程宗揚估算了一下方位,然後舉著松枝往旁邊一個洞口走去。

「這洞穴好生古怪,」

蕭遙逸摸了摸洞壁,「看起來和我們江州的士敏土很像啊。聖人兄,這是什么洞?」

「下水道。」

「騙鬼啊!哪兒有這么大的下水道!」

「這還是小的,你到主城區,幾丈高的下水道說不定都有。」

蕭遙逸抽了口涼氣,「單是這條下水道,便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一條下水道算什么?這座太泉古陣當年興盛的時候,生產能力是你想像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