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3389 字 2020-12-26

程宗揚沉肩側身,卸去力道,踉蹌退了幾步。潘金蓮面沉如水,右手一把扯住樂明珠,左手一甩,將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丟在地上。

信永狼狽地爬起來,陪著笑臉道:「果然是鶴羽劍姬!好功夫!好功夫!」

一邊猛拍馬屁,一邊趕緊躲到程宗揚身後。

程宗揚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把戲被戳穿了,他打了個哈哈,「信永方丈的傷勢已經痊愈了?」

「托福!托福!」

信永道:「潘仙子妙手回春,貧僧修為已經恢復了兩成有余。」

程宗揚怕他吹破牛皮,連忙道:「潘仙子,武二……」

潘金蓮鳳目生寒,咬牙道:「無恥敗類!」

樂明珠怯生生道:「師姊……」

潘金蓮厲聲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這個小笨瓜從橋上扔下去!」

說罷拉起樂明珠,飛身掠起。

樂明珠一臉委屈地扁著嘴,不住回頭張望。程宗揚倒是想追,可看潘姊兒一掠數丈的輕身功夫,馬上就死了這條心。

「大哥,」

信永伸出頭來,誠懇地說道:「我啥都沒說!」

眼看自己白嫩可愛的小香瓜,剛啃了一口就飛掉了。程宗揚心里這別扭,都想給這禿驢一記耳光解恨。

半晌,程宗揚嘆了口氣,拍了拍信永的肩膀,「謝了。」

「大哥,你去哪兒?」

「過橋。」

程宗揚剛一舉步又停下來,從包里抓了把零食,拿了瓶礦泉水遞給信永,然後擺了擺手,轉身踏上奈何橋。……

周飛一聲斷喝震退守橋力士的壯舉,毫不意外地引起轟動,無數人視為畏途的奈何橋從此變成通途,讓所有來到太泉古陣的尋寶者都驚呼連連。

程宗揚穿過奈何橋時,另一端已經聚滿了人,原本沒有加入周族的,這會兒都覺得跟著周少主能大撈一筆,放下架子與周族結盟。已經加入周族的,如今更是趾高氣昂,深覺自己跟對了人,大發橫財指日可待。

程宗揚本來想找周飛問個明白,剛擠到跟前,還沒開口便調頭就走。人群間幾個默不作聲的漢子,赫然是蒼瀾的外姓人。

橋上同樣有外姓人蹤影,有幾個蹲在橋頭仔細觀察那道白線。那白線在陽光逐漸變淡,看來要不了多久便會消失。程宗揚暗暗後悔,自己一時沖動,趕來想弄清周飛的底細,結果忽視了一路追來的外姓人。

這會兒想回去是不行了,橋上橋下都有外姓人,待在這里,遲早要被他們發現,程宗揚索性趁著人多,往前走去。

層層疊疊的立交橋在頭頂交錯縱橫,高不見頂。程宗揚這次沒有再踏上迷魂橋,而是隨著人群從橋下趕往第十層入口。

如果周飛真是穿越者……想到這個可能性,程宗揚心頭就禁不住一陣忐忑。

自己來到六朝已經一年多了,對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陌生。可是對六朝每多一分了解,心底就多一分困惑。這個倒影般扭曲的世界似乎陷藏著太多秘密,可自己看不清,摸不著。自己的困惑無人能夠解答,連交流也成為奢望。

程宗揚能感覺到,隨著在六朝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自己也越來越像一個六朝人,而自己曾經的記憶漸漸變得模糊。有時自己都有種錯覺,仿佛從前的經歷僅僅是一個夢境,紫玫、段強、飛機……那些全部都是幻覺,根本就沒有真實發生過。

程宗揚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望與人交流,自己有太多的困惑需要傾訴,太多的疑問需要印證。但這些需要一個與自己有著相同背景的穿越者。

程宗揚腦中亂紛紛,說不清是喜是憂。人群漸漸稀疏,等他驚覺過來,身邊只剩下寥寥數人。前面一個慢吞吞走著,旁邊兩個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的步子。

程宗揚猛然停步,三人同時生出感應,齊齊停住步子。接著程宗揚縱身向側前方掠出,三人急忙追來,卻晚了一步,眼看著程宗揚掠入林中。

程宗揚一手扣著匕首,獵豹般在林中飛馳。這里像是一片廢棄的綠化帶,草木茂盛,根本看不到隧道入口的位置。剛才自己只顧想著心事,頭也沒抬地跟著前邊人走,那三名外姓人也狡猾,故意把自己引到僻靜處,顯然是怕人多眼雜,想在暗處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自己。

身後一陣風聲疾飛過來,程宗揚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一柄短槍。短槍比箭矢大得多,只要自己反手挑中槍鋒,連腳步都不用停。可惜反手接暗器這門功夫,自己從來都沒練過,反手一刀九成九挑不中,被短槍扎個透心涼倒是有點把握。

程宗揚轉身停步,揮起匕首斬落短槍,接著劈手扔出一只圓滾滾的物體。後面一名外姓人長刀翻起,一刀將那物體劈開。

「篷」的一聲,金屬罐猛然破開,泡沫飛濺而出。錯愕間,一道冰冷的寒意切入胸口,肋骨一聲輕響,被鋒刃斬斷,鮮血從破裂的心臟狂涌而出。

程宗揚毫不停頓地錯身而過,一邊閃避血跡,一邊心痛那罐可樂。另兩名外姓人各自出刀,從兩側掩殺過來。

程宗揚收起匕首,雙手握住雷射刀狹長的刀柄,真氣一吐,一道電光從柄中射出,隨即將一名外姓人連人帶刀斬成四截。

飄飛的血雨中,程宗揚咬牙一笑,朝最後一名外姓人殺去。那些外姓人雖然悍不畏死,但白白送死的事沒人肯干。眼見這年輕人一刀一個,接連干掉自己兩名同伴,那名外姓人轉身就逃。

程宗揚大喝一聲,「哪里逃!」

大喝聲雖然響亮,程宗揚腳下卻沒挪動半步。他早已發現,雷射刀保持在電光狀態時,展現的攻擊力完全超過這個時代的認知,就像剛才那一刀,輕輕松松就把對手斬成四段。這種武器根本就是變態的存在。問題是雷射刀對真氣的消耗更加變態,自己只支撐了短短五秒鍾,丹田的真氣已經耗盡,如果最後那名外姓人攻來,恐怕一刀就將自己砍翻了。

閃爍的電光逐漸消散,程宗揚微微一怔,看著柄上凝出一截暗銀色的刀身,與以前黑白相間的紋路大相逕庭。仔細看時,才發現紋路並非消失,而是變得更加細密,通體呈現出暗銀的光澤。

也許是自己修為更加精純,才導致刀身的變化吧。程宗揚到現在也不知道哪個才是雷射刀的真實面目,電光狀態下的雷射刀鋒銳異常,但五級巔峰修為也支持不了幾秒鍾,根本就是過渡狀態。刀身呈現實體時,雷射刀和一把平常的武器相差不遠,但程宗揚這時感覺到,它應該與持刀人的修為相關,如果自己突破五級,進入六級通幽的境界,雷射刀凝出的刀身會更加堅固。

程宗揚抹了把臉上的血跡,轉身欲走,背後腳步聲響,卻是那名外姓人去而復返。

程宗揚心頭不由懸了起來。自己這會兒只是個空架子,消耗的真氣至少要幾個時辰的靜修才能恢復,如果不是斬殺兩人,接連吸收兩道死氣,自己恐怕連站都站不穩。如果是別的對手,程宗揚也許直接棄刀投降,等著武二他們趕來,救自己出去。但這些外姓人的殘忍自己已經見識過,如果棄刀,他們八成不會用點穴那么簡單的手段,如果被他們砍斷一手一腳,還不如拚死一搏。

那名外姓人並沒有靠近,只在遠處惡狠狠盯著他。程宗揚知道他是要盯緊自己的行蹤,等待其他人接應,可惜知道歸知道,自己這會兒撲過去把他殺了,那是千難萬難。

程宗揚有心無力,外姓人有力無心,局面一時僵持下來。可自己是虛,對方是實,僵持的結果只會對自己不利。

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真氣運轉間,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丹田,已經枯竭的經脈略微多了幾縷真氣。程宗揚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林中轉出一名頭陀。他雙目深陷,眉骨高突起,干瘦的身體包著一塊臟兮兮的白布,皮膚黝黑,一手持著竹杖,肩上背著一只布囊,下面赤著雙足。

剛一照面,程宗揚正奇怪這里會有一個頭陀,忽然人影鬼魅般一閃,那頭陀悄無聲息地掠近,接著驀然挺起竹杖。程宗揚已經是強弩之末,這一下竟沒能躲開,被他一杖刺進肩窩,鮮血頓時飆出。

盯梢的外姓人轉身就逃,那頭陀干瘦的身形如同一個跳動的影子,在林中忽隱忽現,片刻後,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一連串的變故讓程宗揚都有些糊塗,直到聽見慘叫聲才急忙按住傷口,勉強撐起身體避往林中。

那名頭陀似乎只是路過,並沒有折回來殺人滅口。程宗揚靠在樹後,沉心靜氣,緩緩吐納。

這會兒冷靜下來,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實在太沖動了。太泉古陣充滿危險,這是自己早己知道的,結果一時失去理智,就接連陷入險境。可以說,從看到那條行人線開始,自己就犯了一連串的錯誤。

周飛可能是穿越者,或者可能有穿越者的知識——這一切僅僅是個可能,自己就頭腦發熱,急切地想與對方交流。即使周飛真是穿越者,難道自己會迫不及待地亮出身份,大家抱頭痛哭?最大的可能,也許是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程宗揚現在已經不像初入六朝時那樣天真,他完全可以想像,一個與自己有同樣背景的穿越者,可能意味著是同伴,但更可能意味著是對手,自己最危險的對手。

程宗揚暫時把周飛放到一邊,開始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按路程來算,自己雖然在雨林花費了太多時間,但很幸運的被傳送到第三層。自己趕到奈何橋時,蕭遙逸、武二、朱老頭、徐君房,還有小紫都沒有出現,如果他們被傳送到第一層,現在還在路上也不奇怪。

可惜自己穿過奈何橋犯下一個大錯。在那些外姓人的監視下,自己很難折回去與蕭遙逸等人會合。現在自己等於是獨自處在外姓人的包圍中,隨時可能遇到危險。

拋開周飛穿越的迷思,程宗揚頭腦變得靈活起來。他立刻想到,剛才的頭陀很可能就是娑梵寺追逐的目標。那頭陀身上帶著從佛門諸寺手上搶走的舍利,因此才一言不發,痛下殺手。也正是因為他急於甩掉群僧,自己才撿了一條命。

遇見那名頭陀只是偶然,真正的威脅還是來自於那些外姓人。程宗揚不知道他們往太泉古陣投入了多少人力,但顯然比以前要多出許多,即使蒼瀾所有的外姓人如今都在太泉古陣,自己也不會意外。

程宗揚盤算許久,最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第十層的隧道入口肯定是外姓人重點監視的位置,自己只要露面就會被他們盯上。重新回到橋頭,也是同樣的結果。現在自己最要緊的,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盡快調息入定,恢復體力。這樣的地方,太泉古陣肯定會有。……

腳步聲在空曠的水泥管道中回盪,程宗揚拿著一顆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藉著珠身的瑩光往管道深處走去。

遍布太泉古陣的下水道幾乎構成一個地下世界,以前曾經也有探險者進入下水道尋寶,但運氣最好也是無功而返,倒霉一些的,就此消失也不奇怪。既危險又沒有收獲,久而久之,這些下水道就被人無視了。

陣內的下水道寬窄不一,小的需要伏身爬行,大的足有幾層樓高,宏偉的規模讓人懷疑它們真的就是下水道。程宗揚一邊走,一邊抬頭張望,最後在一道豎井旁停下腳步。

豎井直通地面,抬起頭便能看到陽光從井蓋的柵欄射入。豎井下方是一條主管道,高度超過五米。而在井壁上方,有一排圓形的洞口,一旦天降暴雨,雨水將從這些支流進入主管道。這個位置離地面不遠,便於通風,開口又在高處,隱蔽性也是一流。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費力地爬進洞口,在里面盤膝坐下,然後閉目凝神。

隨著氣輪的運轉,真氣宛如涓涓細流,在經脈中流淌。每循環一周天,就恢復一分。程宗揚閉上眼,逐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真元緩緩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管道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大漢道:「沒人啊?孫哥,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那位孫哥道:「就是這兒。咱們等會兒看看。」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過一會兒,那名大漢小聲道:「孫哥,真是幫主找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