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十景緞 方寸光 4913 字 2020-12-26

何斯來正要摸到小慕容手指,小慕容卻松指放下酒杯,收回了手,笑吟吟地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要是給你碰到,豈不就被你毒死啦?」何斯來笑道:「要是你真被毒死,我可舍不得了。慕容姑娘今日既肯賞臉赴宴,何不盡情玩樂一番?」小慕容眨著眼睛,笑道:「有什么好玩的?」

一個黃衣男子在她身邊坐下,身體靠將過去,笑道:「你把衣服脫得精光,咱們自然會把你弄得銷魂蝕骨,其樂無窮。」小慕容側過頭來,嫣然一笑,道:「我才不要呢,我大哥說,你們這些人個個都是大色鬼,專會欺負人。」

旁邊有個矮子一直猛盯著小慕容,見她談笑自如,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俏麗,心里實在忍不住淫念,走到她身後,突然張手去抱她。

卻見小慕容柳腰一擺,已然離座起身,避了開去,笑道:「果不其然,才剛說呢,就想占我便宜?」眾人見她起身,只道她便要逃開,紛紛圍攏,像是一堵圓牆包了過去。何斯來也跟著走近,笑道:「誰叫你生得這樣迷人,卻怪不得我們。慕容姑娘,你還是乖一點兒,讓我們舒服舒服罷!」

小慕容抿唇微笑,說道:「我從小到大就沒乖過。我說呢,你們還是快走開,免得後悔。」

何斯來望著她的臉蛋,滿溢著一副不知險惡的愉快表現,心頭淫欲大盛,笑道:「怎么個後悔法?到口的佳餚不享用,那才真會後悔不已呢!」一伸手,便往她胸脯摸了過去。旁邊眾人也紛紛怪笑撲上。

一剎那間,何斯來眼中映入一道白芒,森然寒氣倏然襲來,他大吃一驚,腳下疾點,以雲霄派絕妙輕功倒彈飛離。一瞬間銀鋒飛馳,一陣慘嚎隨之響起,都是出自圍在小慕容身邊的多名淫徒,一個接著一個向外跌倒,好像新苞綻放,花瓣舒展,眾人倒地斃命。唯見小慕容俏立其中,嬌靨如花,手中把玩著一柄短劍,笑道:「說你們會後悔的,怎么都不信啊?」

這時何斯來才覺胸口發涼,伸手一摸,濕膩膩的都是鮮血,已被小慕容短劍劃了一道傷口。若非他輕功了得,躲得夠快,此刻他早已應了自己外號,駕鶴西歸去了。他嚇得一身冷汗,才知眼前這個纖細嬌俏的小姑娘手段極是厲害,不敢再上前調戲,按著傷口,急忙飛奔遠去。

小慕容一口氣殺了十多名惡徒,旁人自知功夫不及的,也不會前去送死,許多人明哲保身,已打消了染指於她的念頭,專心奸淫胯下的女人。敖四海遠遠望見,卻率眾上前,笑道:「小慕容,你的劍法果然俊得很啊。老夫來領教幾招如何?」

小慕容心知對付尋常不軌之徒容易,敖四海的武功卻著實不凡,文淵對付他甚是輕易,自己卻非其敵手,見他帶著龍宮太子前來,心中已看定了三十六計最上策,當即淺淺一笑,道:「敖龍王,你是長輩耶,怎能欺負我一個小姑娘?」

敖四海捋胡笑道:「你這個丫頭太過頑皮,老夫正該好好管教你。」說畢,大步上前,伸手逕抓小慕容肩頭。小慕容身法輕靈,躍在一旁,吐了吐舌頭,笑道:「偏不給你管!」翩然轉身,輕快地奔了開去。敖四海邁步追去,然而小慕容東一竄,西一鑽,在桌椅人群之間溜來溜去,好似蝶舞花叢,魚游蓮塘,憑著一身飄逸輕功,沒兩下便把敖四海拋在七八桌之後。

她左顧右盼,想找個出路奔出谷外,繞道去探極樂席。在各桌之間奔馳時,匆匆一瞥,忽然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忍不住回頭一望。仔細一看,是個清秀甜美的小姑娘,正憂急萬狀地瞧著小慕容。小慕容微微一愕,隨即驚叫道:「啊,你……你不是小楓么?」

小楓跟著紫緣離開水燕樓後,在南陽生了場病,沒能跟紫緣同去京城。紫緣對她時時想念,希望找時間回去接她。可是巾幗庄大戰之後,緊接著又出了長陵地宮之事,之後眾人失散,便一直沒有機會,卻不料在此相見。

小楓見她認出自己,急忙用力點頭,嘴唇微啟,卻不說話。小慕容知她定是受制於人,被點了啞穴,心道:「不知哪個王八蛋把她也搶來了?她是紫緣姐的丫鬟,不能不救。」當下折反回去,要解開小楓的啞穴。旁邊一個人影閃過,攔在前頭,道:「這是我帶來的禮物,你要奪去,可也得拿出你的禮物來。」

一看眼前之人,小慕容暗叫不妙,退開一步,心道:「怎么碰上這家伙?這……這可不好對付了。」這人是個中年男人,面色黝黑,蓄著一叢黑須,眯著小小的眼睛,左手持著一本厚書,便是武林一怪「活判官」裴含英。

這活判官的稱號,乃因裴含英手中那本「生死簿」而來。裴含英每要殺人,必定在生死簿上記下那人姓名,批定年歲。一旦列名生死簿之上,無人能活過所批壽命,必會死於裴含英手上。他武功固然極高,心計亦是十分深沉,可說是文武全才。若非他算定穩操必勝,不會輕易紀錄生死簿,亦不常隨意與人過招。江湖中人知他手段厲害,大多不敢得罪於他,送上了一個「活判官」的稱呼,也有畏懼之意。

小慕容知道兄長曾與他交手,只因雙方各有要事,匆匆過了二十多招,並未分出高下。但是能在大慕容手下走過二十招,自非尋常人物,自己一人想要從他手下奪救回小楓,那可為難之極,一時苦無善策。

裴含英微笑道:「這是紫緣姑娘的丫鬟,也難怪你想救她。不過你們想奪走紫緣姑娘,只怕更是難如登天。你的心上人文淵呢?他怎么沒跟你們同來?」

小慕容心頭一震,心道:「他早發覺我們的來意,那么四非人當然也都知道了,大哥他們這一去,只怕立時便有危險……」一望小楓,心道:「連小楓都被抓來,那是為防萬一,要用以威脅我們的。」察覺對方用心周密,小慕容心中甚感危懼,但仍寧定心神,道:「他來不來,又關你什么事?」

裴含英道:「若是他來了,便可讓他欣賞自己的三位紅粉知已,是如何在大庭廣眾之下淪為玩物,受盡欺凌,力竭而死,豈不妙哉?」說著翻開生死簿,低頭看了看,微笑道:「紫緣、華瑄、慕容茵,都是壽至正統十四年八月十五,早已記定,必當依此而為。」

小慕容臉上變色,但猶自強笑,道:「連我的名字都查到啦?裴含英,你可真有本領啊!」

裴含英淡然笑道:「區區小事,何足為奇?小慕容,你不喜歡受苦罷?」

小慕容道:「當然不喜歡,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受苦?」

裴含英微笑道:「好,那么你乖乖聽話,自己動手脫了衣服裙子,可以少吃點苦頭。」

小慕容朝他扮個鬼臉,笑道:「不要臉!你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怎么說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半斤八兩?」

裴含英眯著眼睛,笑道:「也罷,奪香宴上,的確沒有這等便宜的事,動手罷。」身影倏然一晃,不知如何,已握了精鋼判官筆在手,逕點小慕容左肩貞穴,出招流暢,筆帶韌力,當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

小慕容二話不說,轉身便逃,裴含英飛身緊追。此人輕功身法,又更在敖四海之上,小慕容鼓勁飛竄,左拐右彎,始終沒能擺脫。兩人在筵席上大繞圈子,不過多久,小慕容奔了回來,趁著裴含英尚未接近,一下抓住小楓手腕,扯著她急奔數尺,順勢橫抱而起,回頭笑道:「人在我手里,有本事換你來奪!」

但她手中抱了一人,身法便不如先前靈敏,裴含英也漸漸能夠追近。再奔上一陣,小慕容暗覺真氣難繼,當下伸指在兩肩上分別彈了一下,白紗披肩受了指勁,鼓著勁風向後飄出。裴含英奔行正急,忽覺一片迷朧之物披蓋而來,連忙揮掌撥開。但是兩人是在人山人海的筵席之間追逐,裴含英視線略一受阻,腳下未停,已撞到一對正在交歡的男女,那兩人雙雙驚叫滾開。

小慕容趁此機會,又拉開了距離,心中暗呼僥幸:「好險好險!故技重施,居然更加奏效,真是謝天謝地!」這一手白紗障眼法,她與文淵初會時使過一回,險些砍下文淵手掌,不過畢竟還是失敗,這回用以將裴含英擋得一擋,倒是一舉功成。她不敢錯失良機,提起全身內勁,一口氣奔出筵席之外,往谷中小路竄去。

她一心脫險為先,腳下決不稍晚,周遭樹木參差,火光漸隱,四處越來越暗,已離奪香宴甚遠。再過一會兒,四下唯見月色如水,喧鬧之聲不聞,裴含英亦未追來。

小慕容這才放心,深深調息幾下呼吸,將小楓放下地來,解開她的啞穴。小楓驟得自由,用力呼了口氣,著急地叫道:「慕容姑娘,拜托!你……你快救紫緣姐姐!她、她被捉去……」她一能說話,便是擔心紫緣,憂形於色,渾沒考慮現下處境。

小慕容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們本來就是來救紫緣姐的啊。」

小楓道:「那……那該怎么辦?」

小慕容略一凝思,說道:「得先找到大哥他們,就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她正自思索,忽然見到夜空之中,陡然斜斜升起一道青煙,如欲攀上明月,又有絲絲紅霧回繞不去。小楓奇道:「那是什么?煙火么?」

小慕容卻大為歡喜,叫道:「大哥的信號,在那邊的山谷!」

卻說慕容修、華瑄隨著程太昊等人轉過山谷,過了一段曲折的路徑,耳中聞得波濤輕響,來到了一處背山面海的岩壁。玉兔生輝於夜空,晶瑩月色映蓋下,可見前頭有列有一桌酒席,杯盤之中,無一而非珍饈佳釀,當真炊金饌玉,極盡侈靡。食具若非金銀所鑄,即是鑲以珠玉,光是這一桌的陳設,已然揮霍無度。

另有十八位彩衣女郎,列於席前翩翩起舞,時而以手撫過胸臀,時而仰首狀若嘆息,姿態滿含挑逗,加上衣物單薄,更是香艷動人。三十六名素衣少女散坐八方,各擁琵琶琴瑟,諸般樂器,彈奏著風華艷麗的靡靡之音,迎接眾人到來。席邊圍繞著十二盞金燈,雕工精細,籠以紅紗,輝映得四方燦爛奪目。這等排場的筵席,正是奪香宴三位主人尋歡逞欲的「極樂席」。

慕容修冷笑道:「程太昊,你好會享福啊!」

程太昊微笑道:「人生在世,有福如何不享?各位請。」四名大漢放下不正寶箱,寇非天以手一按轎子,身子穩穩飛起,衣衫飄動,穩穩就座席間。程太昊、白超然、慕容修也分別入席。呼延鳳和秦盼影已被放開,但穴道受制,無法抗拒,和華瑄站在一旁。雲非常、莫非是站在寇非天身後。

此時的程太昊,心中當真說不出的躊躇滿志。他素來滿懷雄心,有意和皇陵派一較長短,這才與滇嶺派、罪惡淵藪合作,整合江湖上的旁門勢力,創下奪香宴,實乃武林中淫樂之創舉,而他在江湖上的聲威,亦隨其武功精進而水漲船高。滇嶺派僻處西南,白超然毒功雖詭,真實本領卻略遜於己,而寇非天武功雖勝於他,但身有殘疾,年事已高,加上行跡隱密,並無雄心壯志,不足為患。

程太昊精心謀劃,克制銳氣,待人深具禮數風范,現下三人之中,便以他的聲望最是如日中天。這次的奪香宴,更是排場奢華,賓客如雲,連武林新起的「大小慕容」都前來赴宴,又在眾人之前大展神威,一舉降服雲霄西宗兩大高手,更當是名聲大振。如此一來,連原先的後顧之憂西宗都可一並瓦解,又得到如斯美人,實是一舉數得。想到此處,程太昊忍不住面露微笑,盤算著將來武功更精,即可正面挑戰於皇陵派龍馭清,那時在武林之中的地位,真如外號「萬里飛鵬」,不可限量了。

呼延鳳見程太昊志得意滿地坐在首席,仇恨之情充塞胸臆,咬牙切齒,心里只想:「這人害了師父,害了我西宗的前輩,又害了白師妹,現在就在我面前,我居然不能殺了他!而這……這個大慕容……」眼望慕容修掛著冷笑的臉,更是令她無比痛恨:「他這樣對我羞辱污蔑,明知道程太昊害人無數,居然還跟他一鼻孔出氣……這群卑鄙的男人!」

程太昊瞥見她憤怒的臉色,雙頰氣得發紅,登時微微一笑,說道:「慕容兄,讓我先嘗嘗這只小鳳凰的味道如何?」

慕容修冷笑幾聲,飲盡一杯醇酒,道:「隨你的便。」放下酒杯,走到呼延鳳身邊。

呼延鳳身子一顫,狠狠瞪著慕容修,冷冷地道:「我早看清你是什么人了。一丘之貉,男人都是如此……」

秦盼影心中凄然,輕聲道:「師姐,不要!」

慕容修輕聲冷笑,走到她的身後,摸了摸她的長發,手掌順著滑到她肩頭,輕輕用掌心摩了一摩,低聲道:「小鳳凰,要裝也只能趁現在了,這不是你希望的嗎?去啊,利用這次機會,把你心底的欲望全部發泄出來……一點不剩,去!」說畢,一拍她肩膀,將她向前推去。

這一推,呼延鳳的腳步躓了一下,險些跌倒,但畢竟還是站定。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紅潤,兩片紅唇微微顫抖著,眼中光彩明亮,幾乎有些興奮。程太昊見狀,甚感奇異,暗想:「這大慕容說了幾句話,難道就把這女娃激成了個淫娃?」他仔細觀看呼延鳳神情,見那美艷的臉龐不甚自然,似是竭力克制激動的情緒,卻一步一步朝己方走來。

華瑄看得不忍,忍不住低聲哀求:「慕……慕容……那個……怎么會這樣啦,不可以讓呼延姑娘,她、她去……」慕容修朝她一瞪眼,道:「難道你要去?」

華瑄急道:「不是啊,可是……可是……」慕容修撇過了頭,冷笑道:「說不好話,就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