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黃金燦燦·紅梅凄凄(1 / 2)

其實,很多事的發生都有預兆,如果能夠早點留心到那些看似平常的征兆,就可以避免不幸的發生。

伊斯塔事了,在我們前往索藍西亞的一路上,白家就曾經傳來情報,李華梅離開伊斯塔之後,下落不明。那時,我對這個消息不以為意,認為以李華梅的武功之高、機警謹慎,世上大概很難有什么東西能威脅到她,行蹤不明可能是刻意低調,要趁機會去辦什么大事,或是與某勢力的高層簽訂什么密約,根本不用替她擔心。

另一方面,以我那時與李華梅的關系,應該要全力恨她都還來不及,如果說我還表露出關心她的樣子,別說我自己心里這關過不去,若讓南蠻獸人知道,搞不好都會氣得殺上來清理門戶,把我干掉。

基於這些理由,我刻意壓抑住自己的心情,刻意不去想關於李華梅的一切,全然沒有想到,她在從伊斯塔回東海的路上,居然遭到了黑龍會的伏擊。以當時的情形,黑龍會本身也處於非常混亂的情況,七大海將軍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搞不出太大的陣仗,所以就由兩大人形化身:醉仙罌粟、黃泉青菊連袂出手。

黑龍會最神秘的兩大人形化身,聯手出擊,這確實非同小可,但李華梅在伊斯塔之戰險死還生後,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再有長進,兩個介於第六、第七級的高手,根本就威脅不到她,幾招內就反被她殺得險象環生。

然而,黑龍王安排的伏擊從不失手,兩大人形化身的聯手攻擊,不用威脅到李華梅,只要能讓她認真,就已經足夠,整個伏擊行動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李華梅手中的斬龍刃。

這著棋,早在當初鬼魅夕斬殺心燈居士時就已經布下。大當家加藤鷹失落在東海的斬龍刃,為黑龍會所獲得時,就開始在劍柄、劍刃上分別下毒與施咒,經過了相當繁復的准備,這才由鬼魅夕受命,要將這柄神兵「遺落」在慈航靜殿,而斬殺心燈居士一事,則是鬼魅夕判斷出的最好時機。

斬龍刃在慈航靜殿時,當然經過慈航靜殿的嚴密檢查,只是一來黑龍會的技術確實高明,二來黑龍王本人就是檢查成員之一,如果能驗出什么東西來,那才奇怪,所以被認定是安全無虞的斬龍刃,就由心禪大師交給一名與李華梅非常親近的男人,由他轉交。

這柄神兵對李華梅意義非凡,更是龍神族首領傳承的象征,李華梅不可能任它流落在外,令自己權力不穩,即使強奪也必會取回,在這樣的情形下,斬龍刃必定會回到李華梅手上,而斬龍刃既經過慈航靜殿的檢驗背書,又是取自她最心愛男人的手上,李華梅根本不會懷疑這柄家傳神兵有什么問題。

但它確實是大有問題。

斬龍刃上被施加的破龍詛咒、毒素,對普通人並沒有什么作用,即使是龍族,只要持有斬龍刃的時間不長,也不會受到影響,唯有不斷、不斷地使用斬龍刃戰斗,毒素才會隨著真氣走遍全身,深入體內的每一處穴位、經絡,等到某一天斬龍刃上的詛咒被引發,結合早已深入肉體的毒素,一舉破龍。

准備工作醞釀了很長的時間,收割成果卻只要短短一瞬間,被破龍之力給嚴重影響的李華梅,幾乎是瞬間就失去戰斗能力,盡管如此,她如果全力突圍逃走,兩大人形化身是攔她不住的,所以黑龍王就在此時出手了。

如果單單只是要對付李華梅,那么破龍之力的暗算,再加上黑龍王坐鎮,這樣便很足夠了,但為了實施之後一連串計畫,引來大地諸國的重要戰力,將他們連同反抗軍一起消滅,那擒拿李華梅的這一戰,就絕對不可以被人發現,不能留下太多戰斗的痕跡,整個過程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

為了這個目標,所以需要最精巧的布局,一出手就讓人無可掙扎。突然出現的黑龍王,以壓倒性的實力,瞬間便擒下了難以置信的李華梅,整場戰斗從頭至尾,不足五招,在四分鍾之內結束,雖然是兩大當世最強者的戰斗,卻沒有制造任何破壞痕跡,一切發生得無聲無息,更沒有任何外人察覺。

李華梅被擒下後,很快便被送交白拉登處理,而那個回到東海的李華梅,則與本人完全無關,僅是「醉仙罌粟」偽裝幻化,在卡翠娜與一眾潛伏奸細的協助下,深入簡出,沒有讓任何人看出破綻,發號施令,主導戰術決策,終於讓鳳凰島沉重地砸在反抗軍的腦袋上,一役全殲黑龍會的海上敵對勢力。

「其實一開始我還滿傷腦筋的,卡翠娜這妞當年在鳳凰島上認得我,還記住我離開時候的眼神,她腦子比較正常,猜到我不可能甘心認輸,一直對我抱持戒心,很是造成了點妨礙,幸好這種問題不難解決,多干她個幾次,剛開頭還會慘叫幾聲,掙扎幾下,後來腦子就壞掉了,命令她什么就做什么,真是不耐操。」

茅延安道:「比較起來,李元帥的骨頭就硬多了,真不愧是我的宿敵……喔,這封號是她自稱的,我可從來沒承認過,但看在她夠骨氣的份上,就算她是好了,賢侄你不知道啊,我們把她帶上天台,打了她足足十分鍾,十分鍾……她什么話都沒有說,就只是瞪著我,差點就讓我把她眼睛挖出來……到了最後,就只是一面吐著血,一面哭著求我……不是說笑,李元帥那時真的在哭啊,像個小娘們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是求我不要傷害你,這真是可笑,你說這女人怎么就那么怪啊?一刀捅了你外公的是她,哭著求我別傷害你的也是她,她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啊?」

雖然在茅延安說話的時候,旁邊的李華梅面無表情,仿佛所說的這些與她全然無關,但我依稀可以想像,在李華梅還保有自我的最後那一刻,她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在哭求她此生最痛恨的仇敵……那種心情,叫做懊悔……原來,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你並不是毫無悔意,只是你和我一樣,回頭得太晚,都已經找不到可以回去的路了。

「不得不說啊,感情這東西,實在就是強者的最大克星,李元帥被我們給擒下,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我們准備周全,她措手不及,但很重要的另一個關鍵,是她當時魂不守舍,心喪欲死,還沒開打,一身武功十成已經去了七成,這樣打得贏才有鬼,說來可真多謝你啦,若不是你影響她心神,若不是你親手送斬龍刃給她,要擺平她可還真沒那么容易咧。」

茅延安微笑說話,雙眼卻閃著狂熱的光芒,用力一拍掌,道:「剛剛說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就是,你馬子李元帥來看你啦,但瞧你這副表情,我想你大概把這當成壞消息吧?真是太可惜了,枉費我還想了很多花招,要和你一起過癮咧。」

似乎是看我沒有反應,茅延安微微一笑,道:「別臭著一張臉,好像死了老爸一樣,這可是我為你精心准備的禮物呢,李華梅這臭娘們,平常跩個二五八萬的,不曉得有多少人看不過去,只是教訓不了她,現在終於讓她像個女人啦,我讓她叫你主人好不好?前陣子很流行給女孩取個奴隸名字,大叔特別把命名權保留給你,但華奴不好聽,你看看是要叫她梅奴,還是龍奴?」

不管是哪一個稱呼,我都不可能叫得出口,這反應自然也在茅延安的意料之中。

「唉呀,賢侄你怎么那么無趣呢?這是大地上多少男人的夢想,給你享用你還不想用,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算了,既然你不用,那就大叔自己用吧。」

茅延安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叫喚,「我說……龍奴,向我那可敬的賢侄,叫聲主人來聽聽吧。」

表情冰冷的李華梅,聽到這聲命令後有了反應,轉頭望向我,用她那美麗的小嘴,一字一字地道:「這是物。化。女。性,這是對女性的不。尊。重,這是性。騷。擾。」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說話,讓我為之一驚,但在短暫的驚愕過後,又是強烈的心痛,因為說著這些話的李華梅,聲音平板,沒有半點起伏,就像是機械發出的聲音。

「咦?怎么會這樣子?沒有理由啊,難道是壞掉了?」

操控出錯,茅延安像是大受打擊,表露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放輕聲音,再次低喚一聲,「龍奴?」

李華梅對這聲叫喚立刻做出反應,轉過頭,對著她可恨的宿敵,用一種冷冷的眼神,張開她豐潤的紅唇,斬釘截鐵道:「你這樣也是對女性的不尊重,同樣是性騷擾……性騷擾性騷擾性騷擾性。騷。擾。性。騷。擾……」

「嗚哇!我真的敗給你啦!對峙多年,你第一次讓我有完敗的感覺,這一幕該叫死華梅敗活黑龍啊,好厲害啊啊啊啊~~~~」為了表現出大受打擊的感覺,茅延安雙手捂著臉,在地上滾來滾去,雙腳亂踢,好像發脾氣的孩童一樣滿地亂滾,全然不顧這等丑態的難看,也不管身上沾滿灰塵與污泥。

我知道自己應該維持冷靜,沖動在這種時候毫無意義,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但是看見茅延安這樣惺惺作態,一股無可抑制的怒意直涌上來。特別是直至此時,李華梅仍像個跳針的播放機器,用冷冷的眼神、平板的音調,持續重復著「性騷擾」三字,在這一瞬間,我完全體會到冷翎蘭當初說那句話的心情。

「如果我死在你前頭,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把我作成那種東西喔。」

仍舊保有著美貌的肉體,永遠維持在最青春美麗的那一刻,但卻已經沒有靈魂,作著她「生前」絕對做不出來的種種可笑行為,明明都已經沒有本人的思維,卻還能活動,像個被操控的傀儡娃娃,永遠地受辱下去。

我的畫眉,是東海上驕傲的女帝,自信、睿智、英武,憑著自己的毅力與奮斗,成就她個人的霸業,從一個喪父的無助少女,變成萬眾景仰的黃金提督,在這些燦爛的背後,她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淚,她……她怎么能變成一個說話跳針的傀儡娃娃?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怒氣像是海潮潰堤一樣拍擊胸口,我什么也顧不得了,憤怒地沖了出去,朝著滿地亂滾的茅延安就是一腳。我很清楚這一腳就算踢中,也不能改變什么,更不可能傷到這個男人,但我絕不能這么站在那里,什么都不作,漠視這一切的發生。

「唉呀呀,賢侄,這么作理智嗎?」

我怒罵一聲,盛怒中的一腳鼓勁踢出,茅延安從地上坐起,輕輕伸出一根手指,我踢出中的一腿就仿佛碰著什么無形牆壁,不但踢不下去,也抽不回來,重心不穩,若不是因為腿被困住,馬上就要摔倒。他僅憑一根手指,就擋下了我憤怒的襲擊……其實,哪怕他一根手指頭都不動,我也是傷不了他的吧?

「嘿!」

茅延安冷笑一聲,我腿上仿佛被炮彈打中,一股無匹大力涌來,將我轟飛出去,落地時滾了幾個跟斗,好不容易才停住,只覺得腿上疼痛難當,看來我不只是手臂骨折,可能連腿骨都折了。

「唉,年輕人就是這么沒耐性,說兩句就動手動腳,何必呢?你不喜歡聽好消息,那改對你說壞消息就是了,或者反過來聽也行,其實都差不多的。」

拍拍身上灰塵,茅延安站了起來,笑嘻嘻地說道:「李元帥為人很堅強的,不是那種動輒啼哭的軟弱女子,這點賢侄你干了她那么多次,想必都是知道的啦,既然如此,為什么她會哭呢?為什么呢?為什么為什么呢?」

一面說話,茅延安就像只兔子一樣左右跳,除了「雀躍」,我找不到別的詞可以形容,而他這種興奮的反應,再次讓我如墜冰窖。

是啊,李華梅的淚水為何而來?她並不是那么容易就落淚啼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