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2)

&nbsp病房里沒別人,他像睡醒一覺似的平靜地睜開眼睛,側頭看向了有陽光照進的窗戶。

許久未睜開的眼睛輕輕地眯著,適應光線,手指動了動,意識逐漸回籠。

第一個瞬間,從煦想的不是這是哪兒,而是:今天早上沒課吧?

接著想:今天周幾來著?

周三?那十點有節課。

馬哲?

算了,逃吧,反正有魯胖子替他點名。

從煦准備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卻在感官跟著恢復後,感覺身上怪怪的。

又僵又疼,腿還麻,右手的手指頭好像被什么東西夾著。

什么東西?

從煦抬起右手……

抬了一半,耳旁炸起一聲驚呼:「兒子你醒了!」

從煦醒了,大難不死。

據說是某個肇事車輛逃逸,逆行撞上了剛好開出路口的從煦,從煦的車避讓不及,外加猛打方向盤,飛出去十幾米後撞上了綠化帶。

又據說,車都翻了,頂朝下,底兒朝上,從煦滿頭是血,歪著脖子被安全帶勒在座椅里,就剩幾口氣。

為什么是「據說」?

當然因為醒來後的從煦全都不記得了。

他一覺醒來,27歲,住醫豪華單間,車禍時開的是寶馬七系。

可他自己的記憶,停留在21歲的大四,住六人間宿舍,開一輛叮鈴哐當二手自行車。

醫生診斷這是腦震盪的後遺症,記憶部分受損、腦部受創,通俗來說,就是失憶。

失憶後的27歲的從煦,丟失了整整六年的記憶,以為自己還是大學生,還在上大學。

他自己記得的「前一天」是這樣的——

快交論文了,看了一天書、查了一天資料,晚上自習室回來,胖子問他借了兩百塊。

問:干什么。

答:帶女朋友去開房。

帶著現任女友站在病床旁邊的魯達達魯胖子:「???」

現任女友一鞋跟踩在魯達達腳背上,面帶微笑地看著從煦,道:「那你應該也不記得我了。」她和從煦認識總共也才兩年,和魯達達在一起只有半年。

從煦確實不記得她,除了她,圍在病床旁的這么多人:他爸媽,阿姨,舅舅,表妹,堂哥,魯達達,幾個好友,他倒是通通記得,一個沒忘。

大家紛紛寬慰:醒了就好,命最重要,記憶丟了有什么關系,養好身體,以後總能想起來,想不起來也無妨,人好好的最重要。

從煦穿著病號服靠坐在床頭,看著滿滿一屋子人或慶幸、或高興的表情,雖然自己因為不記得,沒有和他們一樣劫後余生的情緒,但也能感受到大家的關心和擔心。

尤其是他爸媽,兩口子看著都老……呃……

不老,一點也不老,比六年前,哦不,十年前看著都年輕。

從爸西褲白襯衫,長腿寬肩氣宇軒揚,雙g皮帶扣閃閃發光。

從媽小香風套裝,卷發挑染時髦靚麗,手上的鑽戒起碼三克拉。

從煦:「……」

哈?

實在不怪從煦大驚小怪,至少在他21歲以前,他家的家境普通到只能用小康形容:父親在基層社區工作,母親在小區里開了一家幫人修剪褲腿的裁縫店,家里不窮,但也不寬裕,他一個月生活費不多不少,剛好一千。

怎么現在……?

從煦的腦袋忽然又疼了,創傷性的疼痛,像有把電鑽在腦袋里鑽。

病房里一群人看他狀態不好,不便多擾,陸陸續續都走了,只留下從爸從媽和魯達達。

兩個男人站在床尾,從媽坐到床邊,摸了摸從煦的腦袋,一臉關切,聲音溫和:「再睡會兒吧,你醒了我們就放心了。」

從煦扶著腦袋,慢慢躺回去,無論失憶與否,無論27還是21,他媽總歸都是他媽,他對父母的感情是不變的。

他反過來寬慰道:「媽,我沒事的。」

從媽給他掖了掖被子,心疼得眼眶里有些淚,忍住了。

從爸走近,躬身,看著從煦,亦溫和道:「沒事,你睡吧,我和你媽都在。」

魯達達也道:「還有我呢,你放心躺,你爸媽照顧你,我幫你照顧叔叔阿姨。」

從煦頭疼得厲害,顧不上太多,親人朋友都在,安心地閉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