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揪著衣領的曹子期也不反駁,只是用平靜如咸魚的手拍拍曹長青激動的手背,淡淡道:「松開。」
「我不松!除非你告訴我生了什么,為什么這趟回來你會變成這個模樣!?」
曹長青紅著眼,反而更加用力的攥緊,集聚的大力幾乎要把曹子期從地上提起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個大氣風雅,喜歡瀟灑派頭的二哥會變成這樣邋遢不堪的模樣。
心中熊熊的殺意燃起,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誰把自己的二哥變成這樣的。
「趕緊松開吧。」
幾乎要被提起的曹子期就像一灘爛泥,也不反抗,而是面帶戲謔道:「為兄只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天下,終究是獨屬於幾個妖孽的舞台,不論這些個妖孽本身再愚蠢,再粗魯。只要他們還在,什么智計權柄,合縱連橫,全都沒有用。」
伸手拍了拍曹長青滿帶殺意的臉,曹子期指了指天頂道:「星辰永恆,但為什么白天見不著,因為赤烏,太亮了!」
「什么赤烏,什么星辰!?」
曹長青臉一抖,蠻橫道:「不論是誰,都沒有資格在我們兄弟面前被稱作赤烏!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裸宗求來了元洲徐氏十數個劍派的迷傳,我現在已經習成了幾十種劍意,還有俗套融合神劍,不論是誰敢欺辱兄長,我都要他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價!」
鍾愛劍道的御獸宗本脈嫡系,自然應該要修行世間最頂級的劍道。
而天下劍修出元洲,加上徐氏又有來者都是客的大氣,所以裸宗只是做了點兒簡單的交換,就從元洲得到了十數種頂級的劍道充盈經閣。
在得到傳承之後,對劍道本就有驚人天賦曹長青一日一個變化,短短幾年就有了堪比凶境巔峰的戰力。
所有裸宗的師弟妹都覺得鬼王金盤是被曹子期借走的,只有曹長青自己清楚,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需要鬼王羅盤。
同樣也是出於對實力的自信,在聽出曹子期被人打擊之後,他第一個想法就是要為兄長報仇。
而曹子期聽到後,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別說氣話了,我可不想把你也給搭進去。」
「都還沒有打過,兄長就覺得我不行?」
曹長青氣得渾身抖,不忿道。
「你很行。」
曹子期拍了拍曹長青的肩膀安撫道:「你是真正的劍道天才,若是生在徐氏,或許能與徐老贏爭奪行走之位。」
說到此處曹子期嘆息一聲,搖搖頭道:「可偏偏與那妖孽同代,可嘆,可悲。」
「兄長竟是被同輩之人打擊到的?」
曹長青聽後大喜:「究竟是何人,小弟定能為兄長討回公道!」
「告訴你可以,但答應我一件事。」
曹子期認真道:「以後絕對不要和這位起沖突,若是遇見了,便躲開,躲得越遠越好!」
「二兄,你怎生變得這般窩囊,那人究竟對你做了什么!?」
曹長青心頭窩火,十分不解。
曹子期沒有說話,只是用平靜如死寂的眼神望著曹長青,空洞得令人害怕。
對視良久,知道自己擰不過兄長的曹長青放開揪著對方衣領的雙手,後退一步攤手道:「好好好,長青答應二兄,決不去找他麻煩,這總行了吧!」
深深看了曹長青一眼,曹子期搖了搖頭,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誒誒誒,二兄你還沒說呢!」
曹長青想要追出去,但想想鬼王金盤還落在身後,只能作罷。
歸還鬼王金盤後的曹子期游走在鱗宗的陰影縫隙中,就好像他現在的心情。
這兒的每一位他都認識,但他一位都不想碰見,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瀟灑的子期公子,更不是那個被鱗宗弟子前後簇擁的領頭人。
他只是個失敗者,一個在點蒼山之役中,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而失敗者,是沒有資格走在陽光之下的,他只配在陰影中苟延殘喘,消失在眾人的記憶中,然後腐爛。
如行屍走肉般來到那個熟悉又害怕的洞府,曹子期嘴角扯了扯,自嘲地一笑。
當時為了借走緋紅神甲,他不知在曹道臣面前胡吹了多少大氣,還立下個十年之約。
現在才不到三年,自己就灰溜溜的回來了,呵,真是個廢物。
悄悄褪下神甲,曹子期輕輕將其擺放在洞口,轉身欲走。
「三年不見,連禮數都忘了嗎!」
一個熟悉,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曹子期痛苦的閉上眼,扭身拱手見禮道:「鱗宗曹子期,見過道臣師兄!」
洞府大門敞開,身材健碩的曹道臣走出洞外,低頭看看神甲,淡淡道:「十年之約才到第三年,這就要放棄了嗎?」
曹子期站起身,睜開眼,頹然道:「您是對的,西賀武道為尊,武道便是越權謀的力量,你贏了。」
「看來你遇見了某個越權謀的存在。」
曹道臣輕嘆道:「但這並不代表權謀無用,也不該成為你放棄的借口。」
「呵...」
曹子期慘笑一聲:「不放棄又能如何,我的聲譽,三年的積累,全都毀在點蒼山了,我已經,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哪有不敗的強者,只有永不服輸的強者之心。」
曹道臣淡淡道:「你本就只有這樣程度的話,確實應該認輸,今後就藏在鱗宗的羽翼下,被御獸宗庇護吧。」
良久的沉默,這半個月,曹子期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爛泥的定位,但當眼前之人輕蔑地說出「這樣程度」四個字後,他再次被激怒了:
「是,我就是這樣程度的男人,我就不該出山,我就該躲在偉大的御獸宗行走,鱗宗道子曹道臣的身後!是不是還該掛塊牌子在胸口,寫上曹道臣的親弟,才能達到您覺得合理的程度!?」
「還會憤怒,便有不甘。」
曹道臣笑笑道:「既然不甘,為什么要認輸呢?」</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