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無解(1 / 2)

陵江中段,北山碼頭

龍西聯盟崛起時間太短,西陵又被淹沒,所以人們理所當然地將陵江七城當做唐氏的根基。

而本該對唐氏最重要的北山,卻無人問津,那么多時間過去,也只有寥寥幾位高手巡弋此處,沒現什么有價值的便離開。

畢竟主持正義到一定程度後還是要考慮成本的,像北山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沒什么價值。

所以北山在大戰最艱難的時候,依舊平靜如往昔。

對於眼下失去一切的唐氏來說,哪怕此時在北山中幕天席地,也覺分外親切。

站在石灘的唐羅以天龍、玄蛇虛影將一個個無力再潛的族人從水中射出送到崖上,待所有族人都轉移完畢後,再遠眺幾眼,才回到崖上同族人們會和。

左手五指送出先天之氣拂去眾人身上寒意,時值三九隆冬,浮潛數百里即便對全盛時的他們來說都算艱難,何況在地監中受了那么久的酷刑。

唐羅強忍細看眾人傷勢的沖動,將右臂化作旋渦,從虛空之胃吐出大袋大袋的糧食與嶄新鍋灶鍋灶,對幾位稍年長些的族人道:「先吃點糧食睡上一覺,明日深夜可乘淵中埡口里頭存放著的冰舟出。」

「不用擔心,截江城的高手已經死完了,等消息傳到其他幾城後,剩下的高手也不敢動彈,你們入了陵江後就往沐台走,前往天台城。我在天台城東郊買了座院子,你們暫且去那躲避一陣,等我回頭過去找你們。」

「還有,雖然我已用先天之氣愈合你們的外傷,但想要完全恢復還得一陣,所以如非必要,切莫與人動手,最好改名易姓,一切以安全穩妥為重。」

幾位年長的族人看似仔細地聽著,但眼中的焦慮和恐懼還是出賣了他們根本沒有聽進去的事實。

作為唐氏的中低層,分宗享受著世家子的待遇,也在族會上與核心成員一同把酒言歡。

但未經宗學、不修武道的分宗老爺少爺們,其實只是掛在粗壯主干上的藤蔓。

他們此生最驕傲的事,便是投了一個好胎。

西陵時他們威風,龍西聯盟成立後他們更威風,可怎么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唐富貴想不明白,他希望有個人能夠告訴他,可他實在找不到。

父親在截江城戰死後,他繼任宗主,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不再年輕。

可自從武堂肄業後,他便聲色犬馬二十余年,驟然面對這樣的變化,腦袋一片空白時便被破入城中大的正義之士弄得家破人亡。

但為什么會這樣呢。

唐富貴不理解,龍西聯盟如日中天,七城有那么多高手,百姓也擁戴他們,還有蕭錦林這樣強大的宗師。

如此強大的勢力,難道不該千秋萬代嗎,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唐富貴仰起頭,木然望著唐羅,凍成青紫的上下唇蠕了蠕,小聲問道:「家族完了嗎?」

正囑咐隱蔽事宜的唐羅因為唐富貴的打斷而暫停,在短暫的寧靜中,崖洞里百余個麻木的族人仿佛活了過來。

大部分將目光上移,仿佛想從唐羅臉上看出個究竟,但也有轉過頭去,然後低頭沉默不語的。

其實哪怕不用唐羅解釋,那群正義在手又勝券在握的刑官又哪能放過在這個機會。

只是這群唐氏族人不肯相信,哪怕這只是一群平日斗雞走狗,不學無術的族人,也固執得咬緊牙關,認為自己知曉什么驚天的秘密。

而此時唐富貴的問題,也是洞中所有人的心聲,他們想從唐羅的口中知道,那個他們心中最大的驕傲,是不是完蛋了。

不論外頭傳成什么樣,他們就想聽唐羅,親口說。

面對幾十雙絕望中帶著希冀的眼光,唐羅在短暫的沉默後,認真道:「族長早有布置,唐氏完不了!「

原本死氣沉沉的崖洞因為唐羅的一句話,仿佛突然活了。

這些連酷刑都熬過的唐氏族人們,竟在此刻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靈質化肉身後的宗師早就沒有淚線這種東西,但唐羅硬是覺得有人用飛劍刺自己的眼,鼻頭堵得慌。

他突然意識到,這群被家族當做廢物的少爺公子雖然不學無術,但對家族的感情,其實一點兒也不比核心族人少。

過了好久,他們總算抹去了眼中淚水,只是這一前一後,崖洞中卻生神奇的變化。

如果說前一刻崖洞里頭都是麻木的行屍走肉,那么此時唐羅卻依稀感覺到,這些人又找回點兒往日紈絝的感覺。

仿佛認定了只要唐氏重現輝煌,他們就能回到人生巔峰,竟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開始預習起來。

明明還穿著截江城的囚服凍得渾身抖,卻好像又拾起了紈絝公子的派頭,開始吹噓起來。

這個說自己為家族受了多少重刑,那個講自己在牢中有多么忠心,仿佛個個都成了功臣。

若是以往唐羅看到這種廢物紈絝大放厥詞定會心生不喜,而此時只覺得這群人的面容是這樣的鮮活可愛。

「行行行,這些我都記著,等之後我就上報長老會,為你們請功!」

唐羅拍著胸脯笑眯眯道。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光記著可不行啊!」

唐富貴的小眼睛轉了轉,哀聲嘆道:「眼下這兒這么多人,光是記哪能記得全,還是得要拿筆記下,才能無有遺漏嘛!」

「哈哈哈,您說得對!」

唐羅笑著從虛空胃中取出紙筆,翻開道:「一個個說,我記下,保證不會有遺漏。」

「誒,這就對了,叔叫唐富貴,功勞什么的倒不敢當,只是在破城前,叔兒在截江城外有三百畝梯田,還有城中一座六進的祖宅大院」

「呸!唐富貴你也太不要臉了,這特娘的進截江城才幾年,祖宅,祖個屁!還三百畝梯田,破城前你不是說已將田產輸光了么,這會兒又有三百畝了?可別看本家宗師年紀小就瞎報啊!」

被拆台的唐富貴老臉一黑,嚷嚷道:「什么瞎報!?花錢買來的祖宅就不算祖宅了?還有,老子手氣好,又把梯田贏回來了不行啊!」

哄笑聲四起,任誰都聽出唐富貴語氣中的虛勢,但唐羅卻大筆一揮,笑道:「就按富貴叔說的算,六進的大宅院,三百畝良田!」

「哈哈哈,聽到了嗎你們,老子就是有三百畝梯良田!三百畝良田!」

得到唐羅許諾的唐富貴美滋滋地蹲到一邊,開始用濕潤的柴火力。

而現唐羅出奇好說話大的族人們再一次熱情高漲,紛紛上前,淚聲俱下地報出自己這次在截江城的損失。

更有甚者,好像想讓唐羅把被擄走的女眷都找補回來。

嘻嘻哈哈地記錄,然後吃著或半生不熟、或焦黑如炭的米飯,唐羅在天光破曉時完成了所有族人損失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