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但是統統沒有用,他的身體輕易就被無視了。最終的所有的劇痛、滅頂的撕裂與傷害統統還是由祁衍一個人承擔。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的努力全是徒勞。
卑微的一己之力從來就保護不了祁衍,怎么都保護不了他。
是不是他太沒用了,他才會沒有一絲留戀。
車子在深溝里熄了火。
雨夜只有深沉絕望的黑暗。
……
程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當年他和祁衍分開上學見不到面的日子,他連著胃疼了整整大半年。
伴隨著時不時的心臟麻痹一陣一陣的發冷,每天都難受得想要死掉。
這類症狀在有人跟他說話的時候,尤為嚴重。
不止他媽。
哪怕是同學、哪怕是關系很好的岑心,他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太陽穴都會突突跳、都暗暗站不穩想要逃。
但他很會掩飾,從外表上沒人看得出來。
而如今,在熬過了成日的嘔吐後,那種心悸、難受、不想見任何人的舊毛病又有抬頭的傾向。程晟知道岑心關心他,知道卓紫微虞清經常來幫忙是好心,但他其實不想理任何人。
只想一個人待在祁衍身邊,安安靜靜守著他。
隨著時間,祁衍指尖、臉上的疤痕一點點愈合。
卓紫微每次來都:「哎哎,祁衍!你看你也差不多好了,怎么還不醒,睡什么呢?趕緊的起床了啊!太陽曬屁股了!」
程晟討厭他這樣。一開始還以為那是他一如既然的嫉妒和占有欲,卻突然有一天發現,他竟然……
好像更怕祁衍真就被這么晃醒了。
他怕他醒。
他每天辛苦照顧他,替他按摩、擦洗、梳頭,他在等他醒。卻不敢想他醒來後漆黑的眼里的責問。
他怕他問他要他妹妹,怕他向他清算失去的一切。
他賠不起。
如果能賠得起就好了,他願意拿生命去換祁衍失去的一切。
如果他把自己抹殺掉,就能換祁衍一生備受呵護、平安順遂。
……
那天是周末,程晟又一大早就過來陪著祁衍,孟鑫瀾卻突然找了過來。
她啼啼哭哭,往程晟面前拍了一張化驗單。
「你看看,你看看吧,現在你媽終於要被你氣死了!你滿意了是不是?是不是!」
程晟呆呆看著化驗單上的字,一波一波的眩暈難以承受。那一刻他真的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臟正在瘋狂麻痹絞緊,幸好他最近已經學會了用精神力控制自己的全部器官,勉強才冷靜下來。
孟鑫瀾得了甲狀腺癌。
作為一個「快死了」的寡母,她現在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她「犧牲了一輩子」的兒子現在立刻馬上跟她回家!
「我知道你盼著我們都死呢,好啊,好,等我死了以後隨便你要怎么樣!但我活著的時候,你有義務伺候我到最後!」
「程晟你用良心想想,我養你那么大容易嗎?你以前生病的時候,我丟下你不管了嗎?將心比心!你就快要沒媽了我告訴你!你還想不明白!」
那一晚程晟回了家。
再次踏進那個家,幾乎所有家具都換掉了,只有他的房間還是老樣子。
睡前他媽又過來跟他說了半天的話,一會兒說一定要問祁勝斌要保障,保證他供他讀到大學畢業,一會兒又說到時候你孤零零留在世上就知道誰真的疼你了,你媽死了你肯定後悔一輩子!
程晟真的感覺很累。
孟鑫瀾走了。他躺在床上,捂著疼得要死的胃苦笑,陰暗又不孝。
他總覺得,他媽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自己得了癌時,眼里卻始終閃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得意。
但他不願意相信他媽能拿那么大的事情再演戲,只為了綁挾他、控制他。
直到隔天,他去認真問了醫生,終於懂了。
因為相對於其他腫瘤,甲狀腺癌雖然是癌,卻無疑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種癌症,患癌後的5年生存率高達90%以上,很多患者都可以存活超過10年,20年,30年,甚至很好躲不僅可以長期存活還可以活的非常好,生活質量也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必然的不同。
那天他回到家,進門時孟鑫瀾在打電話沒聽到他。他聽到她在電話里跟「師父」說,哎呀您的「回心轉意符」真有用,我兒子回來了!
還有,您以前說小拖油瓶他妹妹妨他,果然沒錯!他就是因為他妹妹才出事的!
還問了大師很多遍,讓大師保佑她這次逢凶化吉死不了。
程晟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這個家的鏡子一直是個很破爛的舊鏡子,圓的,印著一朵牡丹花。不像他跟祁衍的家里,是那種特別敞亮的大鏡子。
兩個人可以一起在大鏡子前,用他們成對的杯子刷牙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