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那個書生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或者說,是你的誤傷?」

「不是,屬下只不過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就自己倒下了。」沈鏈道,「按理說,當時人群如此混亂,發生踩踏也說不定,但不知道正好誰看見了,喊了一聲『殺人了』,一傳十十傳百,事情就傳開了。」

陸炳眸光如刀:「你肯定?」

沈鏈點點頭。

「如此說,是有人嫁禍栽贓?」

沈鏈思索半晌道:「或許是那個書生自己本就帶著傷……」

陸炳擺擺手:「你還太年輕。現在屍體已經被大理寺送去檢驗了,若真是這樣倒還好,只是這種可能性太小。」

說著,陸炳嘆了口氣:「關鍵在於,現在百姓都已經認為是錦衣衛殺了那書生,再等到檢察屍體、把結果公之於眾,總要個過程,百姓也不一定相信,皇上的臉面也找不回來了。」

沈鏈垂眸沉默。

「我會盡力向皇上保你無罪。」

半晌,陸炳抬頭道,「但在這之前,你得給我寫一份供狀。」

說著,陸炳讓錢衡拿來筆墨紙張,他把那張紙推到沈鏈面前的桌案上。

「把嚴世蕃那廝讓你干了什么,如何鎮壓學生,都給我明明白白地寫上。」

***

嘉靖的口諭很快就傳到了嚴府,別看話語里還套著幾分書面上的客氣,但意思說得很明白——如果不徹查殺人案件的真相,朕就給你們好看。

負責今年科舉考試的兩個考官一個叫李達,另一個叫趙橋,都早已在口諭傳到之前就到了嚴府,只不過口諭到來之時,嚴世蕃沒敢讓他們在欽差前露面,便讓他們藏到了里屋。

直到欽差走後,那兩人才走了出來。

事情鬧成如今這樣,嚴世蕃自然十分惱火,煩躁地在屋里走動:「你們剛才也聽到了,皇上下令查案,現在錦衣衛又殺了人,這件事是兜不住了,你們說,該怎么辦。」

見嚴世蕃心情不佳,李達和趙橋面面相覷,冷汗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夏濤在考場上作弊的事,確實是嚴嵩父子交代他們栽贓的,然而嚴嵩父子的目的僅僅是打擊夏言,並沒想再生事端,連學/潮的發生都是他們萬萬沒料到的,更別提沈鏈那邊的事件。

李達想了想,斟酌地道:「沈鏈的案子,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科場舞弊案,若解決了這個案子,沈鏈那邊,或許就容易解決了。」

「這我自然知道。」嚴世蕃冷笑著思索,「只是這兩樣事情明顯太過巧合,學/潮鬧得這么大,背後肯定有人煽動,再有錦衣衛那個沈鏈殺人的事情,或許也是有人嫁禍栽贓。」

學/潮發生後,李達本就心虛,如今聽嚴世蕃一說,心里又是怕了三分:「可夏濤作弊的事,我們本就是理虧,除了我們硬塞給他的那張夾帶紙條,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作弊……」

夏濤畢竟是夏言的兒子,後者又是受人擁戴、朝廷有名的清流,再加上背後那個與嚴黨敵對的不知名者煽動者,若是還死咬著夏濤作弊,對嚴黨並不一定是好事。

「你怕了?」嚴世蕃抬眼看他,李達一噎,閉了嘴不再說話。

「關鍵是要有人遮擋。」

嚴世蕃眼神漸凝,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李達趙橋一聽這話,臉白了大半:「那、那小閣老……」

「我們唯有,以死謝罪!」

說著,趙橋咬牙看著嚴世蕃,臉上滿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見手下人如此忠愚,嚴世蕃忍不住冷笑起來。

「兩腿一蹬就想撂挑子?大明堂堂科舉考官,卻在考場上誣陷他人作弊……」嚴世蕃壓抑著低喝,「你們不要命,可皇上還要臉呢!」

李達和趙橋訝然對望一眼,心里多少松了口氣。

李達道:「那小閣老……」

嚴世蕃擺手打斷了他,語氣滿是不耐煩:「放心,你們是我的人,皇上也知道你們是我的人。你們若真不明不白地死了,皇上第一個便會查我,為這一點,就是你們想死,我也不會答應。」

「多謝小閣老。」李達心里百感交集地拱了拱手,思索片刻道,「可這樣一來,似乎就只剩下一條路……」

趙橋接口道:「是啊,考場上除了我們兩個考官,就只有入口那兩個檢察官可能會與考生作弊的事有關。」

「這還用我說嗎?考生進入考場時檢察官栽贓嫁禍,報檢察官失職。」

說著,嚴世蕃轉過身,眼神死死地盯著窗外,明顯是對抗到底的決心:「我倒要看看,誰能一刀把嚴家這顆大樹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