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br>《大明奸臣的小情詩》/ 殘星

漫長的冬季終於過去了,時間緩緩流過嘉靖二十一年末尾,進入嘉靖二十二年。

初春時節,嚴寒還未消散,京城便鬧起了瘟疫,雖然規模不大,但畢竟也死了好些號人,同時朝廷也開始暗流涌動,潛伏在朝廷的嚴黨政敵向內閣施壓,在明知道國庫拿不出銀子的情況下,催促戶部下發救濟糧。

在此節骨眼上,督察院御史和南京都察院把嚴嵩評為了去年第一巨貪,給事中周怡向嘉靖上《劾嚴嵩疏》,又上了《請敕責大臣不和疏》抨擊嚴嵩,還讓嘉靖放棄齋醮祈祀,先修君德。

本以為這次的事夠嚴黨喝一壺,誰知最高位上的君主不聲不響地擋下了所有奏疏,而且一聲令下,將周怡等人關進監獄。

***

辰時二刻,紫禁城。

李芳走進萬壽宮大殿內時,里面還是漆黑一片。

剛走到外殿的紗帳前,便聽見里面一個熟悉而明朗渾厚的聲音問:「你可知,今日太陽還有多久升出來嗎?」

李芳一怔,隨即躬身道:「奴才不知。」

「還有五息時間。」

聲音透著絲縷淡淡的笑意,似是那里面的人微微勾起了唇角。

接著,便見嘉靖從精舍里出來了,衣著竟然還是昨天那件纖塵不染的道袍,烏順的長發整齊地束著,裝容也一絲不苟。他眸光流轉間,整殿似都熠熠生輝。

只是那眉間中有著淡淡的倦怠。

李芳原本准備叫醒嘉靖伺候其更衣,他站定在原地。

嘉靖笑容變得苦澀,語調意味深長:「你知道,這是什么教會朕的嗎?」

「什么?」

嘉靖笑了笑,卻沒答話,走到窗前,負手望著窗外漆黑的殘夜,空中閃爍著幾顆渺小的銀白色星辰,最後一彎明月的光芒正漸漸消失殆盡。

李芳恍然間明白了,他更深躬下身,默然不語。

十幾年了,這深宮里只有嘉靖一個人,坐在同樣的地方,望著每天的日出日落。

他這知曉日出時間的方法,便是根據每一日的日出,推算出下一天的日出時間。

主仆二人默契地不說話,靜靜站在窗前望著天邊。

果然,下一瞬,天邊擦出了一道淡紅,最初的一縷光線從黑暗里掙扎而出,淡淡的紅光氤氳開了天色,盡管遠方還是一片漆黑,但眼前的天空,已經升起了冉冉曙光。

見嘉靖仍然抿著唇角,似是心情不佳,李芳走近幾步,小聲道:

「恕奴才直言,主子是不是又想到楊大人那些事了?」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只是長長的一聲嘆息,出賣了道袍男子心中的悵郁。

李芳輕聲軟語:「主子,奴才和全天下人都清楚,這個皇帝,讓主子當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朕自然知道。」

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略微快速地截住了李芳的話。

「那主子就不必掛懷。當年楊大人的事,不過是小閣老他們進行黨政斗爭才拉出來的。他們看您最在意的就是大禮議之爭,因此才利用這件事打擊夏大人。」李芳安慰道。

「……你說,他怎么敢這么蒙朕!?……真是該遭天譴。」嘉靖的聲音變得咬牙切齒,轉過身恨恨望著他,眼里蘊含著壓抑的怒火。

李芳避開目光微微垂下頭去。

「饒是這樣,主子也犯不著跟他們斗氣,主子更要注意龍體……」

眼看李芳就要繞到他一整晚沒休息的事上,嘉靖擺擺手打斷了他,「你來找朕,有什么事?」

李芳道:「小閣老求見主子。」

嘉靖語調不耐煩:「不要總叫什么『小閣老』、『小閣老』,他在外面囂張跋扈那是他的事,你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莫非也跟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一樣么?」

「是。」

李芳躬身下去,陰影隱沒了他臉上的表情。

嘉靖沉吟半晌,

「你覺得,嚴嵩嚴世蕃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李芳說得小心謹慎:「主子問得是哪方面?」

「你也跟朕繞彎子?有哪方面的看法就說哪方面的看法。」嘉靖蹙眉斥道。

李芳趕緊道:「奴才不敢。奴才覺得,嚴大人他們在外面囂張得勢了些不假,但關鍵是能替主子辦實事。比如說前些日子的沈鏈一案,若不是嚴大人他們,我大明還不知道要丟多少臉面,也多虧了他們,才能讓主子安心修道,早日成仙。」

嘉靖點點頭,語調深長,透著一絲暗恨:「看來,嚴嵩這個首輔,是升對了。若不是他們能替朕辦事,朕也絕不能容他們。」

說到這里,他目光中也有些無奈。

說罷他跨出殿們:「跟朕去見嚴世蕃吧。」

「是。」

***

殿外的大門前,跪著那個重羅綢緞的臃腫身影,人稱京城第一紈絝的嚴家少爺褪下往日蠻橫跋扈的模樣,叩首拜道: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靖擺擺手:「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