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br>《大明奸臣的小情詩》/ 殘星

京城, 北鎮撫司。

陸炳從紫禁城回到衙門里, 已是黃昏了。

陸炳不是傻子,他明白嘉靖叫他出來的真正意思, 他把皇帝的話反復思量,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那個想刺殺皇上的人,是李芳。

陸炳眉心愈加緊皺,卻還是不聲不響地走回了北鎮撫司。

按一般情況, 君主總會使用苦肉計感動手下忠臣, 讓其把那些自己不好動手的罪臣鏟除,這叫借刀殺人,這種戲碼在暗流洶涌的朝廷中上演了也不知千遍還是萬遍。

但陸炳不是旁人。

若他真因嘉靖的話動了真情, 腦子一熱而後把李芳除掉,他就不是陸炳了。

不是與嚴世蕃並稱大明三大奇才的錦衣衛指揮使。

***

縱觀大明歷史, 東廠的勢力向來壓著北鎮撫司一頭, 雖然如今在陸炳的領導下, 北鎮撫司的權勢逐漸超過東廠,但即便如此, 他也不敢輕易動手。

李芳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勢力何其龐大,若除掉李芳, 自己會受多少牽連。

嘉靖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少年, 陸炳自然也不是那個當初的陸炳。

何況就算他除掉了李芳, 司禮監四個秉筆太監里又有誰能擔當起掌印的重任?

「陳洪太狠, 黃錦太軟,剩下兩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便提,又能提誰?」

陸炳不自覺念出聲來,嗤著。

他思緒良久沉浸在嘉靖和李芳之事中,直到他已經回到了北鎮撫司,錢衡走上他跟前,他才回過神兒來。

十三太保之首附在陸炳耳邊說著:

「指揮使,傅十一的密信到了。」

陸炳神色一凜:

「拿給我看。」

傅十一被陸炳派去江南已經有些時日了,明著是戴罪立功,實際上是監視趙文華和胡宗憲等人,如今正是他給陸炳傳消息來了。

趙文華在江南的貪贓行為陸炳也知曉一二,但如今經過了和嘉靖的談話,陸炳只盼著嚴世蕃趕緊從江南回來,朝廷重回三足鼎立之勢。

這樣他也能少一些麻煩。

陸炳接過密信,看著看著,瞳孔卻驟然收縮,猛地抬頭看向錢衡:「這信可靠嗎?」

錢衡還沒看信,一臉莫名其妙:「這是傅十一派親信專程送來的,我親自接的,不會有差。」

陸炳四下看了看,周圍有幾個錦衣衛尚在當值,他把錢衡帶到他的值房,而後才關上門,把信遞給他。

「你先看看吧。」

按理說,陪在陸炳身邊的親信應該是指揮同知孫卓,即便陸炳退下來,指揮使的位置也應是孫卓升任。可北鎮撫司衙門不同於其他衙門的地方,便是它有個十三太保。錢衡是十三太保之首,陸炳向來是把他當接班人培養的,因此也不對他避諱這種事。

「……《百官行述》?!」

讀著信錢衡直接喊了起來。

陸炳眼色凝重地點點頭:「信上已寫得很清楚,這趙文華不知用什么方法收集了朝廷尤其是江南大員的各種劣跡,編了一本《百官行述》,並告知了江南的各大要員,那些官員因有把柄抓在趙文華手里,就不得不聽從他的話。」

錢衡若有所思地道:「這就是顧璘默許趙文華貪贓的原因。」

「是,」陸炳淡淡笑道,「顧璘為官,雖然表面清廉,但最初為了上位,還是做了一些不法勾當。趙文華抓到了顧璘的把柄,所以……」

錢衡嘆口氣:「十一弟在江南這一向辛苦,這次也是讓他費心了,他能查出這么大的秘密,估計費了不少力氣。再有,《百官行述》對趙文華這么重要,我更怕趙文華有所察覺。」

陸炳贊許地看向這個最得意的手下:「給傅十一去信問問,看他願不願意調回來。」

「是。」

***

江南。

翟軼衡安排給嚴世蕃和蕭詩晴的豪華府邸里,一派鳥語花香,春意盎然,氣氛輕松悠閑。

嚴世蕃終究是個呆不住的性子,在府里悶了幾天後,終於忍不住對蕭詩晴道:

「今天我們出去玩玩。」

翟軼衡死了,嚴世蕃也去不了青樓,天天在宅子里都快悶壞了。

他問自己,自己來江南究竟是避難的還是度假的?

——當然是來度假的!

對此蕭詩晴自然不會有什么異議,嚴辛也早就盼著出去逛,因此幾人簡單收拾一下就出門了。何況現在已是黃昏,選在這個點出去,也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嚴世蕃對江南那些好玩的地方不太熟悉,不過這當然難不倒他,只要直奔最貴的地方去就行了。他先讓嚴辛去預約了晚上江南最著名的娛樂項目江心游船,就帶著蕭詩晴在街上閑逛。

這是江南最繁華的街道,怡翠樓也離此不遠,街上,隨處可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塵女子在小攤挑著胭脂首飾。女子們買下首飾,留下一串銀鈴般的嬌笑便裊裊婷婷走遠了,那互相打趣的聲音以及小販在收攤前最後一波吆喝,帶著江南特有的口音,在街上融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橘黃色的夕陽斜照著大街,大街一側的河水映著陽光,波瀾粼粼光暈晃眼,整條街道都灑滿了閃亮的金光,連行人的衣綢上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黃。

這里的夕陽絕沒有紫禁城的慘淡,反而充滿了帶有生命力的美。

嚴世蕃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繁華熱鬧的景象,眼眸中閃過一絲蕭詩晴無法看出的渴羨,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

三人在街上大搖大擺地溜達著,也在不覺中吸引了行人的目光。

嚴世蕃雖然說得是出裝從簡,但富貴人家的簡朴和窮人家的簡朴,本來就是兩個概念。按照他平時的著裝來講,這確實已經極近簡單,但他仍穿著上袖金銀紋線,那料子一看就是極好的,手上還戴了個瑩潤晃眼的翡翠扳指。

再加上他走在街道中央極盡招搖,那一瘸一拐的步子,也看上去怪異而顯眼。

路邊有一個舉著把紙傘,穿旗袍的青樓女子,或許看出了嚴世蕃的財大氣粗,直接向他拋了個媚眼兒。

嚴世蕃自然見多了這種陣勢,淡淡一笑,在與那女子側肩而過的那一瞬,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自己送上門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女子嬌笑著轉過身來,一雙桃花眼嗔怪地瞅著嚴世蕃,其中卻絕沒有半分怒意。

蕭詩晴倒是有點受不了,忍不住瞅了眼旁邊的嚴辛,見少年卻早已裝做什么都沒有看見,見怪不怪走自己著路。

蕭詩晴早聞嚴世蕃之風流,但如今親眼見到,心里倒還真涌上股奇怪的滋味。

那女子走到嚴世蕃身前,也不顧及旁邊還站著個蕭詩晴,直接將春蔥般的手指搭上了嚴世蕃的肩,微微地點著打旋兒,笑道:「這位爺,要不要去樓上坐坐?」

「不了,方才約了江心游船,你好好玩兒吧!」

嚴世蕃的聲音灑脫豪爽,朗聲笑道。

那女子也不多留戀,點了點頭,便婀娜著遠去了。煙花之地的女子,總有一種別與大家閨秀的爽朗。

嚴世蕃就像沒在意蕭詩晴在旁邊是的,繼續走自己的路。

蕭詩晴心里卻總歸是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