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br>《大明奸臣的小情詩》/ 殘星

蕭詩晴回府後, 嚴世蕃沒過多久也回來了, 回來以後便直接去了自己的書房, 蕭詩晴也沒在意。

幾天過去了, 嚴世蕃一直沒跟她說客棧的事兒,蕭詩晴有點等不及了。她想著要不然先去通知小環, 可既然嚴世蕃沒下令找地,小環一家也就沒有地方搬,說了也是白說,反而會給小環一家徒添煩惱。

蕭詩晴是想主動找嚴世蕃,可看嚴世蕃的模樣, 似乎並不知道朝廷要征用那塊地的消息,如果跟嚴世蕃說,這消息是徐璠告訴她的, 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蕭詩晴知道, 畢竟他最討厭徐璠了。

這么著一來, 她的心情就有點糾結了。

實際上,嚴世蕃對蕭詩晴的不動聲色, 一半是他因為生悶氣故意拖著, 一半也是他真的沒有時間。

最近在朝廷, 嚴黨與清流展開了又一次博弈,其結果是清流之一——原內閣閣員顧應祥被貶,離職回鄉。

此事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朝中掀起了一股議論熱流。

朝中清流暗地里早就對嚴黨頗為不滿, 只因嚴黨權勢滔天, 朝廷中人對他們表面上恭恭敬敬,內心指不定將嚴嵩嚴世蕃怎么罵。

嚴嵩對這些早就習慣了,可嚴世蕃有點受不了,他平日里都不在意這些人,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這些議論在他耳邊似乎顯得特別清晰。

今日下朝,嚴世蕃從殿中走出來,身旁幾個緋袍大臣與他擦肩而過。

那正是暗地里跟「清流」一派來往密切的人,他們拿眼角瞥他,眼神無不帶著憤恨與輕蔑,就好像要把他千刀萬剮一樣。

嚴世蕃怔了怔,隨即緩緩吐出口氣,繼續往外走。

走到殿外白玉石鋪成的道路上,正碰上一伙兒小太監捧著幾盤寶物往萬壽宮走,那幾個小太監都不是司禮監權閹,而是宮里最低一層的小人物,平時最畏懼的就是權傾朝野的嚴黨。太監們見了嚴世蕃,趕緊低下頭,連看都不敢多看,彎著腰走了進去。

白玉石道路上,輕微的交談聲從遠處幾個大臣間隨風傳來,語氣頗為不滿——

「不過是攤上個有錢的爹罷了,除了有幾個銀子外,還能干什么?」

另一個頗為苦悶的聲音道:「人家有權有錢,就能肆意妄為,咱們得罪不起啊。」

有人哼了一聲:「朝里有人巴結他,只是為著他的權勢而已。若不是嚴家能給自己帶來好處,誰願意理他?」

嚴世蕃猛然頓住腳步,回頭,目光陰狠狠地盯著那幾個遠去的緋色背影。

他想找出那個說話的人,然後狠狠治他的罪。

可這自然是行不通的。若因為幾句誹謗就治誰的罪、貶誰的官,嚴黨又如何掌控朝廷。

別人在忍,他何嘗不是在忍。

仿佛感受到了嚴世蕃的目光,恍然間,紅衣的大臣們倏然退散,瞬間離他遠了幾丈。

嚴世蕃抿抿唇,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拳,內心涌上一股恨意。

他站定許久,才環顧四周。

周圍的路是空的。

嚴世蕃沒有乘轎,獨自踏著空曠的道路回了府。

***

誰知剛進府,蕭詩晴就找上了他。

少女的聲音脆生生地:「嚴世蕃。」

下朝時碰到的目光和言論依然在他心底揮之不去,嚴世蕃看著明眸皓齒的少女,心中那種異樣的別扭卻莫名又泛了上來:「怎么了?」

距蕭詩晴上次見到徐璠已經過了幾天,她自覺不能再等,便道:

「據說福祿客棧的用地要被朝廷征去修道觀了,我們再幫小環在城里另買一塊地蓋客棧吧。」

少女說完,心怦怦直跳,即使這個要求比先前來講更近了一步,但她多期待他能答應。

望著少女滿是期待的目光,嚴世蕃的眼瞳漆黑,半晌,淡淡道:

「再說吧。」

嚴世蕃的聲音聽上去不怎么愉快,他自然也能猜出來,蕭詩晴能知道客棧用地被朝廷征用的事兒,是那天徐璠告訴她的。

蕭詩晴一怔,聲音有點弱下去:「嚴世蕃,咱們不是說好幫她們的嗎……」

她常年在他身邊,知道這種官腔一貫打出來便是意味著態度模糊,不說准了就是拒絕,她生怕嚴世蕃不答應,又拉拉他的袖子一再道:「朝廷馬上就要把那塊地買走了,她們實在生活不下去……」

沒想到面前的男子突然轉頭盯她,目光冷然:

「蕭詩晴,你讓我做甚么我便做甚么,你以為你是誰?」

他的眼神忽然變了,那是蕭詩晴在他身邊幾年都再沒有看見的眼神,就像她第一次遇到他時的那樣,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嫌惡與不屑。

男子幽黑的眼眸恨恨看著她:「我就是你的工具?」

蕭詩晴怔住。

她眨巴著眼,黑白分明的杏兒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沒有啊。」

她不太明白嚴世蕃為什么突然就生氣了。「我只是想跟你說小環的事……」

「小環?」嚴世蕃冷笑,「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那天在客棧救你,我招來了朝廷中多少人的暗箭?你還一再為了她跟我提這些要求。我知道,反正你也並非真心跟著我,我對你來說,不過是個給你出銀子讓你滿足願望的物件,有需要便死乞白賴地求著,沒有需要就扔晾在一邊,對吧?」

「嚴世蕃,你怎么能這么說呢?」蕭詩晴也生氣了,嚴世蕃態度的惡劣激起了她心中的委屈。

嚴世蕃沖她吼完,心中卻也澀意更濃。

他本以為她跟普通人不一樣,他本以為她是真心待他的……

他本以為,她願意在他身邊,不是為了他的權勢,更不會把他當成謀利的工具……

對於客棧的那些事,他已經做得夠好,甚至做了他平生都不會做的事,可為什么她還要再提這些要求……

「若不是因為我家有權有勢,能夠為你幫忙,你也不會這樣求我。」情急之下,他用憤怒掩蓋這些思緒,只是聲音聽上去有點啞。

「是你先答應我要幫助他們裝潢,後來徐璠告訴我那塊地要被朝廷征用,這事兒你也應該知道,所以我才再來找你。」

頓了頓,蕭詩晴瞪著他道,「小環他們為什么生活得那么艱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群身居高位的人天天坐享其成,貪贓受賄,對百姓隨意剝削!」

蕭詩晴說得是。嚴世蕃有一瞬間噎住。

她的那些道理,他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但她提到的那個名字,令他心中更加不舒服。

他幾乎惱羞成怒:「剝削?沒錯,我就是天天壓榨底層百姓,讓你的朋友連飯都吃不上,你滿意了吧?」

他喊完一通,心中也有些委屈。他本身是想做些好事的,朝廷中那些大臣再怎么議論他都不在乎,只要想到家里還有個蕭詩晴信任自己,他的心里便舒暢了,卻偏偏被她這么一說,惹得他心里全亂了。

他想來還氣不過,又對蕭詩晴吼道:「你也不要再來求我,趁早去找徐璠幫你的忙!你在我這里什么都不是,我也沒必要為了你去幫一個素不相識的百姓買地,你給我滾!」

蕭詩晴氣得嘴唇哆嗦。

嚴世蕃的語氣可真絕。作為以心狠手辣聞名的首輔之子,能講出這種話來一點也不為過。

想來,這是他第一次真的跟她生氣。以往他們吵架,即使他語氣不善,也都是帶著些調侃的。如今也不知她觸怒了他哪根神經,竟然令他莫名發這么大火。

蕭詩晴紅著眼眶瞪他,咬了咬唇,一跺腳,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