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br>《大明奸臣的小情詩》/ 殘星

「那她留在府里我們就安全了?經過徐階這么一鬧, 聖上或許已經知道了壬寅宮變的事,雖然這次下聖旨暫時保住了我們, 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再翻案?不要忘了, 皇上的命令,是交由北鎮撫司調查, 等候處置!」

「詩晴若是出去了,很快就會被徐階的人再次抓住,不光是她,我們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

「那你就可以為了她, 將我們全府置於危險之中?」

「爹, 事情不像您說的那樣嚴重。」嚴世蕃無奈。

「就有這么嚴重!世蕃, 你向來最能認清局勢,你也再清楚不過,蕭詩晴留在我們府上, 終究會成禍害!」

嚴嵩憤怒地留下一句話, 重重摔門而去。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 才看見蕭詩晴站在門邊。

面對那陰寒的目光,蕭詩晴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這才明白, 那晚嘉靖的聖旨傳下來後,嚴嵩叫嚴世蕃或許就是一直討論她的去留問題。

而她,還自以為危險已經解除而不自知。

或許嘉靖不會怪罪她,但膽小怕事的嚴嵩, 為了自身的安危就會把她往外面推。

原來, 那次第二天嚴世蕃來找她, 也許就是要跟她說這件事,但他最終還是默默咽下了,並將一切都扛了下來。

原來。嚴世蕃一直都在守護自己。

嚴嵩雖然顧忌著蕭詩晴,但他似是知道她對嚴世蕃已經死心塌地,絕不會再做出陷害嚴家的事,不然,他也不會讓兒子把她送走。

嚴嵩盯了蕭詩晴片刻,便離開了。

嚴世蕃走上前,一下擁住她:「沒關系,我會想辦法的。」

他在她耳邊低聲道。

蕭詩晴卻自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沉默片刻,道:

「不如我先離開嚴府一段時間,你看如何?」

她自然懂得,嚴嵩是這個家的家主,更是內閣首輔,對於他,不能一味的抵抗,也要學會適當的妥協。

在嚴嵩顧忌她的日子里,不如給嚴世蕃一些時間,讓他來處理和嚴嵩之間的關系。

見蕭詩晴如此體諒他,如此善解人意,嚴世蕃心里一暖,但畢竟覺得過意不去,斷然道:「不行,這太委屈你了。」

「沒關系。」

懷中的少女垂下眼簾,語氣低啞,像是在自憐,

「我一個人在這大明朝,還能有什么可委屈的呢。知道你的心和我在一起,我便對一切都無所畏了。」

她孤身穿越到大明朝,本就像是無依的浮萍般漂泊不定,從沒有想過擁有更多,她只有嚴世蕃,那是她唯一的寶藏。

蕭詩晴抬起頭,亮晶晶的雙眸望著他。

「不管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我只知道你喜歡著我,就足夠了。」

他一怔,忍不住抱緊了她。

他將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沉聲道:「那你想去哪里,我安排人送你,再安排侍衛保護你。」

蕭詩晴在他懷里沉默片刻,喑啞道:「我想去看看沈鏈。」

蕭詩晴所說去看的沈鏈,自然不是沈鏈的宅子,而去是沈鏈被安葬的地方祭拜。

嚴世蕃沉默了許久,扳過她的肩讓她直視著自己:「你還在怪我。」

少女眼光顫了顫,聽他說出這句話,仿佛內心被封閉的那段往事又被強行擺到了她面前,她不禁哽咽:

「那日聽說你害死了沈鏈,當年又要害我,我真的很想離開你,我恨死你了!我討厭你那些行徑,我希望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

她再也忍不住,壓抑許久的心事終於傾吐而出,眼淚躺了下來,她抱緊了她,哭著道,「可是我沒有辦法,當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將道義和一切都拋在腦後了。我愛你……應鈐,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愛你,我不想離開你啊……」

少女在她懷中哭成了淚人兒,將頭埋在他的懷里,他心都要碎了。

嚴世蕃抱著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得不住地道:「我知道,我知道。」

當日,蕭詩晴為沈鏈的事去求他,他也准備和她妥協。

可那是嚴嵩的指令。

事情既然發生了,沈鏈也已經被流放,他又能如何呢。

蕭詩晴抽噎著,他輕輕拍著懷中的人兒,直到她安靜下來,乖乖地伏在他懷里。

過了許久,嚴世蕃才道:

「那我安排人送你出去,過幾日,再接你回來。」

***

第二日,嚴世蕃就安排好了人和馬車,為了保護蕭詩晴的安全,他派了府中武功最為高強的侍衛保護隨行,又安排嚴辛和蕭詩晴一起前往保安。

出發這天,他特意沒有去朝廷,而是專門留在了嚴府照看她。

他坐在外廳里的椅子上等她,少女收拾好包袱,從里屋走出來。

「我走了。」

蕭詩晴看了看他,小聲道。

他坐在椅子上定定望著她,沒有起身,在少女即將跨出門檻的那一剎那,卻出聲叫住了她。

蕭詩晴轉過身。

椅上的男子凝視著自己,眼中隱約有壓抑的光芒閃動。

下一刻,他突然起身,兩步走到她身前,一手扣住她的腰。

嚴世蕃微俯下身,湊近了少女的臉頰,目光掠過那薄嫩的櫻唇,下一刻,便吻了上去。

蕭詩晴呼吸瞬間被奪去,站在原地,有些不知如何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她忍不住睫毛顫了顫。他掐在她腰上的手勁愈緊了,竟是讓她無法推開他。

不,實則,她也不願推開。

身前的男子帶著些猶豫,又帶著些倔強,輕輕吻了上去,薄唇印在她的唇上,卻沒有深入的探尋,僅僅是良久的輕啜,似是小心翼翼,生怕玷污了她。

嚴世蕃吻著懷中的少女,讓他欣慰的是,她竟也沒有拒絕,兩人的鼻尖輕輕碰觸著,呼吸交融著,感受著少女生澀的吻技,他心里一笑,卻不願破壞這份純真。

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奇妙的感覺,從前,他對別的女人一向是肆意妄為、粗蠻狂野,但這次對蕭詩晴,卻僅僅是淺嘗輒止,就像是他第一次吻一個人。從前生命中所有的女人,在此刻都已成過眼雲煙,他的余生,只有懷中的少女。

廝磨在唇間繼續,時間卻仿佛靜止一般,足以讓他細細密密地傾瀉著,譜寫著一腔深情,將所有不舍都融入了那個渴望的吻里。

壓抑著、按耐了許久的,那個吻。

良久,他才松開她,漆黑的眸子深深凝望著她。懷中的人兒在早已在他身前顫抖著,微垂著眼簾,將頭埋在他的胸膛。

低沉柔情的聲音響在蕭詩晴耳畔:

「記得想我。」

***

嚴世蕃送走了蕭詩晴,望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心中也充滿了奇妙的愉悅,那是一種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甚至驚奇他怎么能擁有她,他一向充滿陰謀算計的詭譎生命中,怎么會出現這么一個人,又純潔,又善良,就像春風中的一朵花,輕輕淺淺地撥弄他,又像一場細細密密的春雨,潤物無聲地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

七日後,蕭詩晴乘著馬車來到了沈鏈被流放之地保安。

她沒有休息,也沒有先找驛館,而是直奔了沈鏈下葬的地方。

這是一片荒郊野嶺的亂葬崗,無數的墳墓堆在那片地里,有的墓碑連姓名都沒有。

據說,沈鏈被葬在這里是由於嚴嵩的指示,生前一名堂堂錦衣衛,因為得罪了嚴黨,便落得如此下場。

這片墓地有一個象征性的看守人,看守人一見這樣華麗的車隊來到這里,怔在那都忘記迎上前了。

嚴辛走上前:「我們來找一個叫沈鏈的人的墓,你帶我們過去。」

看守人看了看馬車後面的旗子:「你們……是京城嚴府的?」

嚴辛也不想暴露身份,抿了抿唇,有些不耐煩:「我們只是來找人,旁的不要問。」

那看守人卻不懼,畢竟是已經在荒郊野嶺待慣的人,似乎早已透生死,天不怕地不怕。他仍是道:「聽說,這個沈鏈是被嚴首輔的兒子殺的。」

上下打量蕭詩晴兩眼,

「你是嚴大人的夫人?」

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難得呀,嚴氏一向心狠手辣,居然也懂得祭拜這些名不經傳的小嘍啰。」

據說,保安當地人民由於沈鏈之死對嚴黨早有記恨,看來一點不假。蕭詩晴心中不禁深感酸澀。

嚴辛硬起聲音:「我們老爺是當今首輔,朝廷中人的生殺大權,都掌握我們嚴家手里里,更別說一個小小的沈鏈。對於任何人,要殺或者要憐憫,都在我們嚴家。懂了么?」

「再說這些廢話,就割了你的舌頭!」

少年厲聲喝道。看守人往後退一步,眼睛從斜上方瞅了瞅嚴辛,又看看身後一群侍衛,還是嘀嘀咕咕帶著一行人去了。

一路上,蕭詩晴始終不說話。

一行人往目的深處走去,看守人很熟悉沈鏈被葬在哪兒,總算停了下來。

「就是這里。」

他說完便離開了。

蕭詩晴來到墓碑前,或許是因為身份的禁忌,或者是由於嚴黨的有意而為之,那墓碑上僅僅刻著「浙江會稽沈鏈」六個字。

甚至連最鍾愛他的上司陸炳都沒派人來給他收屍。

蕭詩晴用手撫摸在冰涼的石碑上,手指觸碰的那一剎那,眼淚就已經掉落下來。

一旁的嚴辛看了心里怪難受:「蕭姑娘,別傷心了。」

蕭詩晴吸了吸鼻子,想努力揚起一個微笑,卻最終失敗了。

她想象著錦衣衛生前的容顏,想象著,埋葬在灰土之下的,那一腔熱血的心臟。

傅十一為了《百官行述》而死,而她,本該把《百官行述》給他的。

若那個人真的能用《百官行述》挽救朝廷還好說,若是他也失敗了,這腐敗不堪的大明朝,以及她蕭詩晴與嚴黨的未來,又將走向如何……

***

「蕭姑娘,你知道我是怎么來到嚴府的嗎?」

和嚴辛前往驛館的路上,少年見蕭詩晴一直情緒低落,便挑了個話題道。

蕭詩晴低聲地應著。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個大雪天。」身旁的嚴辛笑著,開始徐徐講述自己的故事,「我被丟棄到破舊的巷尾,因為沒有吃的,只好一個人在那里哭。三天過去了,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昏死過去的時候,一雙手抱起了我。」

少年的聲音流露出一絲暖意,「對於那天的記憶我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那天雪好大,和那雙抱起我的手。」

「是嚴府的人救了你?」

蕭詩晴揚眉。

嚴辛點點頭:「是啊,自那天,我就在嚴府中被養大,後來少爺看我干活伶俐,就把我調到他身邊來了。」

「所以,我一直忠心於少爺,也忠心於嚴家。」

少年說完話,亮晶晶的雙眸望著她,沖她揚起一個微笑。

如今嚴黨權傾朝野,我們都是在千萬人中,受嚴黨蒙恩的人啊。

惡貫滿盈的嚴世蕃,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

夜晚蕭詩晴回到驛館,依然輾轉反側,她想著沈鏈,想著嚴世蕃,更是擔心那個人。他帶著《百官行述》回到南方家鄉,有沒有好好保管那本絕密之書,會不會讓它被他人發現……

每當想到把《百官行述》給那個人時的畫面,她心里就涌起萬分的難過,她不想背叛嚴世蕃,可是她更不能將整個大明的官員都送上嚴黨的手掌。

嚴世蕃,對不起……

蕭詩晴閉了閉眼睛,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在黑夜中滑落。

***

由於心事重重,她這幾日一直情緒低落,然而就在第三天,她一直牽掛的人便來了。嚴辛興奮地來到蕭詩晴的房間,告知她嚴世蕃來這里看她了,蕭詩晴沖到窗前一看,嚴府的車隊已經停在了客棧樓下,不禁心里泛滿了暖意。

每當見到他,她心中的憂愁就消失了,她渴望見到他,渴望與他一直這樣待下去,白首偕老。

當門被推開,嚴世蕃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臉上便揚起明快的笑容:

「你怎么來了?」

「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來看看。」

嚴世蕃一關門便抱住了她。

「你爹那邊處理得怎么樣了。」她在他懷中問。

嚴世蕃沉默片刻道:「很難。」他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讓你摻和壬寅宮變那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