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草和野犬(1 / 2)

</br>中原中也在回到公寓後並沒看到沈悅歡的身影。沈悅歡的銀白色行李箱仍然待在他們離開時放置的位置,但是沈悅歡本人並不在公寓內。

中原中也並不認為沈悅歡會被某些組織的街頭火拼絆住腳步。要說一句直白得能夠讓那些組織首領們氣得跳腳的話,那就是「要攔住沈悅歡,那點火力根本不夠」。

於是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他和沈悅歡的戀情並不受森鷗外的待見。

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

中原中也並不笨。他只是習慣了不多聽、不多看、不多想。他在[羊]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卻忘記了首領就應該比其他人要多聽、多看、多想。

所以他才說自己差不多是親手毀了[羊]。

先前辦公室中森鷗外的態度和沈悅歡的回擊,以及沈悅歡干脆夜不歸宿的行為無非是在提醒他一件事——

目前為止,森鷗外的[多疑]讓他認為沈悅歡必定會通過他對中原中也的影響而做出什么事情,而沈悅歡很不喜歡森鷗外無端的猜疑,也很討厭森鷗外這種試圖將一切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中的態度。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煙,從里面抽出了一根叼在嘴里,卻半天沒有打開打火機點燃。

他覺得自己好難,簡直就像是被夾在吵架的老媽和媳婦兒中間不知所措的男人,而叫人完全不省心的矯情小妹太宰治還在天天自殺翹班給他增加工作量,而且作天作地差點兒沒把他氣到發瘋。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散發著冷光的屏幕上的時間顯示著凌晨一點二十五分。他和森鷗外就最後一場戰爭的武裝組行動問題商討了一個半鍾頭,如今已經算得上是第二天的早晨。

上午的時候他還要跟著尾崎紅葉學習批改文件和審核財務報表,下午則需要出去巡視並且作為主力,對那些不自量力想要趁著port mafia忙於尋找[龍頭戰爭]幕後黑手的時候咬下一塊肉的家伙們進行打擊。

森鷗外分配給他的任務讓他完全沒有精力再去顧及森鷗外和沈悅歡之間的矛盾。就算知道自己的這么多任務是森鷗外故意的,中原中也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森鷗外是首領。

而中原中也覺得,那個能夠說出:「所謂首領,站在組織的頂點的同時也是組織全體的奴隸。只要是為了組織的既存和利益,就要樂於浸身於萬般污濁。養育部下、將他們安置在最適合的位置、必要的時候就舍棄,只要是為了組織的話,無論怎樣殘暴的事都要去做。」的森鷗外,無論如何也不會太過分。

無論是出於他中原中也的直覺,還是出於理性思考後的結果,他只得出一個結論——「只要中原中也還在意沈悅歡,那么森鷗外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沈悅歡出手。」

*

沈悅歡在[邊城]里反而睡得挺香。

在明確了今後的道路之後,他就徹底放寬了心,躺在城主府里的雕花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直到日上三竿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從[邊城]中的另一個門里出去之後,沈悅歡重新出現在了橫濱的街頭。

他抬起頭,注視著街對面的建築,和大門邊黑色牌匾上陰刻著的平假名、片假名。

那上面刻著的字如果翻譯成種花通用語的話,正是[橫濱異能特務科]。

「喵——」一聲長長的貓叫在沈悅歡的身後響起。

沈悅歡轉頭一看。

那只貓正是一年前在橫濱港口廢棄工廠外完全沒給他面子,徑自溜走,只留他一個人面對蘭堂的異能力的那只三花貓。

「好久不見啊,老師。」沈悅歡蹲下身來。他伸出手去,摸上了那只三花貓的頭。

那只貓只是長大了嘴「喵嗚」了一聲,就任憑沈悅歡擼毛。沒過多久,它甩了甩頭,縱身跳上了一邊的圍牆,又沖著沈悅歡長長地「喵」了一聲。

「你是要我跟著你走嗎?」沈悅歡問。

三花貓舔了舔自己的肉墊,以一個慢悠悠的速度向前走,走了一段距離後又轉過頭看了沈悅歡一眼。

得,這下確定了——這只貓要么是人變的,要么是成精了。

而現在,這只聰明到異常的貓想要領著沈悅歡到什么地方去。

沈悅歡沒有猶豫。他抬腳跟了上去。

他跟著那只三花貓走街串巷,最後在快到中午的時候到達了一處眼熟的地方。

那里是擂缽街。

是充斥著弱肉強食、混亂、黑暗、以及貧窮的地方。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啊老師——」沈悅歡看著眼前的亂象想要跟那只三花貓抱怨……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三花貓早已無影無蹤。

於是沈悅歡抱著「既然來了,那就好好轉一下」的心態,邁開了步子——向前、向下,向著擂缽街最底層的地方前進。

*

擂缽街說白了就是貧民窟。

這里大大小小的勢力不下數百個,但無論哪個勢力,總歸也只是因為貧苦而放棄了底線的窮人們抱團生存的方式。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們和橫濱的黑夜的掌管者port mafia沒有可比性,就連被中原中也寵壞了的[羊]在失去了他們的武力後盾之後,也能夠在他們頭頂上作威作福。

因為他們甘於貧窮。

因為他們情願將受到的壓迫轉嫁給被他們壓迫的人,也不願意反抗。

他們才是真正的羊。

就連如今已經解散了的[羊]中的少年,也比定居在擂缽街里的成年人更像條狼。

但也只是像而已。[羊]里的少年,終究也只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