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之間(1 / 2)

</br>深夜,祗鍾園。

老板娘站在自己的房間里,伸手輕輕地叩了叩鏡面。

祗鍾園里只有老板娘,而並沒有老板,因此無論什么工作,也基本都是由老板娘來解決。好在關於人員管理和資金運作的方式老板娘通過學習已經全盤掌握,就連比較棘手的社會交際,她也通過自己曾經作為花魁時的見聞,而變得長袖善舞了起來。

因此,老板娘的房間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指關節和鏡面接觸時的聲音在除了老板娘以外空無一人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的清晰,老板娘沉思了一會兒,點燃了一只蠟燭,擺在了鏡子跟前。

那是她和她的女兒澤美約定好的信號——如果澤美進入了鏡子里的世界,想要喚她出來的時候,只需要輕輕地敲擊鏡子,並且在鏡子前點一只燈光昏黃的蠟燭。

很快,倒映著老板娘自己的身影的鏡子就起了變化。

鏡面中盪漾開如同水波一般的紋路,從鏡子的中心點一直擴散到了邊緣,老板娘映在鏡子中的身影也隨著波紋起了變化。

她的身影變小、變矮,面容變得稚氣,就連發型也變了。

鏡子中顯現出來的,是和她看起來並不相似,只有一對耳朵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大小不同的女孩兒。

那是澤美。

澤美微笑著在鏡子里伸出了手,按在了老板娘的手在鏡面上對應的位置。

有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處吹了過來。

老板娘擺在鏡子跟前的蠟燭猛地跳動了一下,隨後就熄滅了。

燭火消失了的蠟燭頭上,飄起了一縷青煙。

「澤美啊,停手吧。」祗鍾園的老板娘無視了整間房間里詭異的氣氛,她仍然將手按在鏡子上,和澤美的手保持重合,仿佛那樣就能夠感受到自己女兒的體溫一般,「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覺醒這樣自私的異能力啊。」

*

從古以來關於鏡子的怪談從來不少,但只有真正因為覺醒了異能力而進入過鏡子的澤美才知道——鏡子里的世界,是一個無聲的、寂靜的、令人心生絕望的世界。

因此她和自己的母親約定好,如果想要找鏡中世界的她的話,不需要太亮的燈,也不用什么led台燈。

她的母親只需要用手指叩擊鏡面,然後再將一支點燃了的、光線昏暗的蠟燭放在鏡子前,她就能夠在眾多透著強烈光芒的鏡面中找到自己的母親面前的鏡面。

因為[只有叩擊鏡面時,鏡子里的世界里才會有聲音]這件事,澤美只告訴過自己的母親。

澤美站在鏡子里看著她,看著自己的母親,半晌沒說一句話。

鏡子里和鏡子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老板娘的聲音傳不到她的耳邊,澤美想說的話也同樣傳不到老板娘的耳邊。

老板娘和澤美都不會讀唇語,因此這個時候理所當然地,兩個人都並不知道對方的想法。

澤美伸出手,輕輕地按上了那面鏡子,摸了摸鏡子里倒映著的、老板娘的臉。然後她縮回手去,向鏡子里後退了兩步。

「阿娘,你放心。」她輕聲保證道,「只要您換上枝子姐姐的臉,就一定能夠再次成為花魁。」

「到那個時候,您就不用再擔心祗鍾園的名聲,竟然是用飯食打出去的了。」

澤美站在黑暗的鏡中世界里,看著那張暗淡的、只有朦朧的月光籠罩的出口。

她閉了閉眼,轉頭像另一張倒映著路燈的鏡面奔去。

那個紅銅色頭發的男人解決起來過於困難,不僅好運地躲過了她所有的攻擊,甚至連從黑著的手機屏里進行攻擊的通道都被對方以按亮屏幕的方式封死——

不能倒映出人影的鏡面,當然不能算是鏡子,也就不能作為澤美從鏡子中發出攻擊的媒介。

因為澤美的異能力,是讓她能夠行走在鏡子之間、以多重反射疊加自己攻擊能力的[鏡中姬]。

*

老板娘當然並沒有收到來自自己女兒的回復。

她對面的鏡子里如同水一般的波紋再次盪漾開去,層層反光叫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然而等老板娘再睜開眼去看的時候,這才發現鏡子里的澤美已經不見了蹤影——她面前的鏡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正一臉愁容地看著她自己。

澤美離開了。

老板娘當然知道這一點。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那雙原本保養得宜的手變得干枯起皺,上面布滿了暗褐色的老人斑和凸起的青筋。

老板娘的身形矮了下去,她不得不佝僂著身子,蹣跚著走了兩步,慢吞吞地坐倒在了房間里的榻榻米上。

她其實並不是葵姬,但她確實是以[葵姬]之名成為了花魁。

「這是報應啊。」老板娘流下了淚來,她看著自己那雙老人的手泣不成聲,「我為什么要覺醒這樣的能力啊?我當初……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她的全身都已經變得老態龍鍾,只剩下一張粉白瑩潤的臉皮仍然保持著二十多歲的模樣。

有什么東西腐爛的味道從那張臉皮里散發出來,緊接著就在夜風的吹拂下轉為了濃郁到令人幾欲嘔吐的甜香。

老板娘面前的矮腳桌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只白瓷瓶子。

*

「老板娘其實不是葵姬。」江戶川亂步看中島敦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實在沒什么耐心等下去,於是最後還是開了口,「帽子先生搜集到的消息其實是花街里其他花閣以訛傳訛的、過於誇張了的假消息。」

「被毀容的是葵姬,和老板娘並沒有什么關系,成為花魁的是老板娘,和葵姬也沒有什么關系……」江戶川亂步說到這里頓了頓,「不對,還是有點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