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1 / 2)

</br>崔織晚回家後,舒舒服服地懶了好幾日,又逃避似的拖了好幾日,終於意識到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

書帖沒還,薦書沒給,她還是得去找梁追。

可惜大雪多日未停,沒辦法,崔織晚只好冒著雪上山。

站在棲岩寺門口,崔織晚仰頭看著高高的牌匾,許久不入。

明夏凍得直跺腳,替她撐著傘,勸慰道:「姑娘,不就是冊字帖么,難不成比金子還寶貴?梁公子不似那般小氣的人,再說了,又不是姑娘的錯,同他解釋清楚緣由就是。」

崔織晚哭喪著臉,她覺得自己真是干啥啥不行,丟人第一名。一回來就要跟人家賠禮道歉,費勁心思刷的那點好感,早晚得被她敗光。

「其實我覺得,姑娘……也不是一點錯處都沒有。」阿酥小聲道:「您把那書帖攤在桌上幾個月,一頁都懶得摹,總說提起筆就犯困。您要是不練,早該聽勸把帖子收好,哪會有這些麻煩事……」

喂喂喂!你懂什么!這叫精神學習法!

冷不防被揭了短,崔織晚瞪了她一眼,反駁道:「我什么時候一練字就犯困了?」

「上次您親口跟我說的啊……您說梁公子給的那本帖子,字又多,又難臨摹,看著就暈……」

突然,後面有人咳嗽了一聲。

崔織晚回頭一看,才發現梁追正站在她身後的幾階石台上,顯然是剛剛從山下回來,旁邊還跟著些寺里的小和尚。

小和尚們都一臉促狹,憋著笑,唯獨梁追表情淡淡地望向她。

……完了,這下才真是丟人丟到寺門口了。

將近半年不見,兩人隔著雪幕遙遙相望,半晌都未移開目光。

梁追似乎長高了許多,原先崔織晚能恰好到他胸前的位置,現在恐怕只能勉強踮著腳了。

少年像是林間的新竹,朗然而立,蒼勁挺拔,只是眉宇之間依舊籠著化不去的霜雪。他的黑眸淡淡的,冷冰冰的,卻又像淵水一般引人溺於其中。

他總是這樣靜默無言,讓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人人都說馮二公子的相貌舉世無雙,可崔織晚望著梁追,卻覺得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尤其是不經意笑起來的時候,陰郁的眉目像是幅化開的濃墨山水,實在非常驚艷,只不過幾乎無人得見罷了。

他戴著斗笠,不再是一身素服,而是穿著件淡青色暗竹紋直裰,外罩墨色披風。在漫天的皚皚白雪中,黑與白的對比顯得尤為醒目。

和初見時的蒼白孱弱截然不同,脫去素服的梁追,倒隱隱有幾分未來權臣的氣勢了。

叄年孝期已過,恐怕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事情能夠牽絆他了。

小師弟笑嘻嘻的,側頭打趣梁追說道:「梁追,聽見沒,這位施主嫌你的字帖不夠好啊。」

崔織晚見梁追清俊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連忙辯解說:「不不不!其實梁公子的字帖很好,是我沒睡好才犯困的……不是不是!我一點都不困!」

她不辯解還好,辯解了之後幾人笑得更厲害,連梁追都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崔織晚面色通紅又覺得莫名其妙,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能回頭瞪了眼更茫然無措的阿酥一眼,叫她亂說話。

梁追嘆了口氣。崔家雖不是什么書香世家,子輩卻皆有治學之風,怎出了這么個不甚聰明的小姑娘。

不過,許久不見,她好像長高了一點,氣色也好多了。

小和尚們負著竹簍,依次進了寺門。梁追卻邁步走到崔織晚身前,崔織晚立刻仰著頭,做出相當真誠的樣子:「梁追,那些字帖我挺喜歡的,真的。都是你親手寫的,我一定好好把它們寫完。」

崔織晚話到嘴邊,卻心虛得不行。當然,如果沒出意外的話……或許還是有機會寫完的。

「你知道是我親手寫的?」梁追問她。少年的嗓音微沉,莫名有種勾人的暗啞。

崔織晚點了點頭,她說:「我認得你的字跡。」就算之前不認得,現在想忘也忘不了了。

這么一說的時候,她覺得梁追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輕聲道:「從來沒有人認得出我的字跡。」說罷,他竟抬手替崔織晚拂去了發邊的落雪:「這里太冷了,進來再說吧。」

他先跨入門中,只留下一道高高的背影,崔織晚卻怔在原地,整個人像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