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紅塵予我(4k+小甜餅)(1 / 2)

</br>煙霄微月澹長空,銀漢秋期萬古同。

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並在此宵中。

——《七夕》

崔織晚時常想,老天爺讓她重活一遭大概並不是為了成全她的不甘心。

或許只是因為她上輩子讀書讀太少了,所以特地派梁追來折磨她。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這廂,崔織晚正垂著頭,絞盡腦汁。

昨晚忙著編彩繩玩,哪里能想到梁追會突然查她的功課。果不其然,背到一半,崔織晚卻怎么也背不出下文了。

梁追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聽她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卡殼,抬頭望向面前局促不安站著的小姑娘,淡淡道:「然後呢?」

然後?

然後她沒背完啊!

崔織晚頂著頭上迫人的壓力,勉強硬氣道:「原文比注釋重要,我背下來原文不就行了,反正怎么解釋都差不多嘛……」

憑什么對她要求那么高,何女先生都還沒教《季氏篇》呢。

梁追看她十分不服氣的模樣,便道:「你說的對,原文確實更重要。那便不拘於《章句集注》,你且把這句話解一解。」

「……」

崔織晚被噎住。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不求甚解,得過且過。」梁追合上書冊,嘆了口氣:「困而不學,如是而已。」

崔織晚隱約明白他在內涵自己,不過,誰讓自己確實理虧呢。

她知道,梁追這人向來是軟硬不吃的,眼前這種狀況,顯然還是撒個嬌比較管用,當下便可憐兮兮道:「今日是乞巧,你不陪我穿針玩就算了,居然還逼人背書……」

梁追一臉平靜地看她「嚶嚶嚶」,十分冷漠地拿著書站起身,語氣不善道:「人家穿針是為了得巧,你能得個什么?」

「明日再查你的功課,去將外頭曝著的書收回來。」

還從沒有人說她和心靈手巧這個詞不沾邊,崔織晚氣炸了,憤憤道:「我才不去呢!你自己收吧!」

說罷,崔織晚正要踏出門檻走人,卻聽見身後那個討厭鬼又悠悠開口道:「怎么,不去放河燈了?」

崔織晚頓住腳步,猶豫片刻,沒好氣道:「不用你管!一會我自己……」

話還沒說完,肩上卻感到一陣輕柔的重量。她下意識回頭,只見梁追正站在身側,將披風系在她頸間。

少年的眉宇之間看上去依舊是一片淡漠,可崔織晚總能覺出些暖意。

「外頭又不冷,帶著披風作甚?」深色的披風襯著女孩瑩白如雪的小臉。她不自在地偏過頭,別扭道。

聞言,梁追橫了她一眼:「上回端午,不知又是哪個弄濕了衣裙。」

「……」

往事不堪回首,人生還真是處處尷尬啊。

上回在河邊看人家賽龍舟,她竟被搗亂的小孩子潑了一身的水,最後還是哆哆嗦嗦裹著梁追的披風回來的。

崔織晚沒別的優點,不記仇倒算一條。雖然梁追說話難聽,但誰讓她脾氣好,出門後罰他買了一包巧果也就拋到腦後了。

天色還沒徹底暗下來,河邊就已經圍了一堆放燈的人,十分熱鬧。崔織晚懷里抱著果子,仗著個子嬌小,輕而易舉便擠到了最前面。

站定後,她踮著腳,回頭招呼道:「梁追,你快點過來呀!」

梁追是真不明白這丫頭怎么這么愛湊熱鬧,就喜歡往人堆里扎,又要放河燈,又要點孔明燈。等他好不容易挪到前面,崔織晚一包果子都快吃完了。

「東西給我,我來放。」

崔織晚等得不耐煩,她拍了拍手上的糕餅渣,說著還要往河邊湊。

梁追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將她提溜回來,皺眉道:「站在這別動。」

讓她自己放,不知是會掉到河里還是燒到衣服,他可不想再撈她一回。

崔織晚撇了撇嘴,顯然對這樣的警告十分不滿,可梁追冷著臉嚴肅的模樣還是挺唬人的。沒辦法,她只得聽話地站在原地,默默看梁追挽起衣袖。

他今日照舊穿了件深色直?,腰懸墨玉。沉沉夜幕下,鴉青色的衣服簡直再普通不過,奈何他身姿挺拔,相貌出眾,立於人群中實在很顯眼。

少年垂首斂目,修長的手指捻著火折子,一下便點亮了燈盞。

那河燈是朵蓮花的模樣,粉花碧葉,精巧別致。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蓮花蕊間細細搖曳的火光將梁追的側臉映得十分深遂好看。

滿河璀璨,點點星光,皆在他身後。

周圍的喧囂吵嚷,似乎一瞬間全都歸於靜謐。

如此驚艷的少年郎君,自是難得一見。崔織晚對這張臉看習慣了,一旁那些放燈的姑娘們卻開始竊竊私語,各種含羞帶怯的目光不住地投向梁追。

幸而梁追雖然生了張招蜂引蝶的臉,內里卻是個不解風情的悶葫蘆,從頭到尾冷著臉,跟人家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崔織晚輕輕哼了一聲,心想,若此刻她們手中拿著的不是燈盞,而是花花草草、香囊錦帕,恐怕就要忍不住朝他身上丟了。

「十六娘,過來。」

梁追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還以為她在別氣,便將河燈放到她手中,囑托道:「小心些,注意腳下。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還不是啰嗦得像個老太太。

崔織晚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蹲下身,輕輕將燈盞送入水中。

她順手舀了幾捧水,望著那點燭光漸漸飄遠,直至消失不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大事。

「糟了遭了!我還沒許願呢!」

崔織晚欲哭無淚。

梁追顯然已經對她丟叄落四的毛病見怪不怪了,平靜道:「你看看後面。」

她順聲望去,正看見河邊那顆掛滿紅綢的大樹,樹下有許多年輕男女駐足祈福。

崔織晚當下便十分欣喜地跑過去。

她在攤子上買了兩條紅綢,正要寫些東西在上面,轉頭卻發現梁追不見了。

他向來是緊緊跟著她的,這會子突然人不在,難不成遇到什么麻煩事了?

崔織晚突然想到,聽說,有些拐子最喜歡拐些相貌姣好的少年人……她越想越毛骨悚然,只覺得梁追長成那樣,一個人在外面著實比她更危險,又趕忙焦急地往回跑。

然而,崔織晚沒跑幾步便遠遠地瞧見了梁追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他身邊站著一位姑娘。

那姑娘背著身,看不清楚模樣,兩個人正面對面說話,瞧上去似乎十分熟稔。

萬年鐵樹不開花,一開花必定是要嚇死人的。

崔織晚猶猶豫豫,躊躇不定,心里卻又跟貓抓似的好奇,她拽著手中的紅綢,不知究竟該不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