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這么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其實一直待在浩劫的夢中？」

「是的。」

「那空間戒指里那些東西呢？我吃的食物呢？也是幻覺嗎？」

「這個世界的幻境和現實的分界線已經模糊了，它們和真的沒什么區別。」

「左拉佐卡呢？是真實存在的嗎？」

「祂是這個世界唯一還存在的『神明』，在最後一顆星星的光芒消失之前，祂永遠會守在這里。」

我又問了很多問題。

就像面對真正的學生一樣，猶格·索托斯始終都非常好脾氣，對我的問題一一給出了回答。

從浩劫所在的空間出來之後，我發現自己站在了星海學院圖書館六樓的走廊上，看起來剛剛從七樓下來。

身後的魔能驅動大門緩緩合上。

沿著走廊往下，一直走到一樓的位置，整個圖書館一個人也沒有了。

隨著浩劫的本體陷入沉眠，我能感應到整個幻境正在逐漸崩塌——不僅是這座圖書館，恐怕整個世界的智慧生命都已經不存在了。

入口處的管理員工作台上放著兩個小冊子，一本是《聖女觀察日報》（第四期），另一本是破舊的圖書館使用手冊。

使用手冊已經被翻開了第一頁，平放在桌上，使得我又看清了上面模糊的字跡。

「……星海圖書館旨在保存、共享、傳承世界上所有的知識，文明亮起的每一盞燈光都值得被人記憶。當你手持鑰匙，就擁有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u盤，我走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環境，或者說——是這場夢境消散了。

白色的牆壁化作粉末，消失在以太海的海底，那些裝幀華麗的書本、鋪面磚石的地面，連同著喧囂的城市……也一一灰飛煙滅。

站在空曠的海底，周圍什么都沒有。

就像是剛剛觀看完一場浩大的演出，我還無法從夢境中回過神來。

猶格·索托斯微微俯下身，將一直拿在手中的提燈留在了這里。

「我先帶你回去吧。」他說。

只是眨了眨眼，站在身側那個衣著華麗的男人就消失了。

一頭高大的巨龍出現在我面前。

它有著細長而光滑的脖頸，身上的鱗片閃爍著鐳射般的光澤，通體呈冰藍色，四周飄散著朦朧的白色霧氣，乍一看像極了冰雕，美麗得如同藝術品。

巨龍垂下頭顱，用冰涼的下顎蹭了蹭我的肩膀。

我伸手抱住它的脖子，感到自己被提了起來，連忙翻過身子，從它的後頸滑在了背部。

……好冰。

這些像冰一樣的鱗片也有著和冰一樣的溫度，凍得我下意識地就收回了手，從空間戒指里拿出斗篷裹在了身上。

「那我見到的那些人呢？」我繼續問道，「他們也都是假的嗎？」

「那些是真實存在於歷史上的生命們殘留的意志。」巨龍伸展開翅膀，載著我高高飛起，喉嚨處流出平穩而低沉的嗓音，「他們和夢境合為了一體，游盪在這片海上。」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傷心。

好不容易才和學校里的人熟悉了起來，交到了新的朋友，沒想到這么快就全部消失了。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它停在了半空，示意我回頭看去。

那是那盞提燈所在的位置。

從相隔幾百米的高處望去，留在原地的燈盞已經不見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羅拉，我的同桌羅拉。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抬起頭對著我笑了笑，對我做了個揮手的動作。

飄散在周圍的光之砂圍繞著她的身影，帶著她一起消散在海底。

「——那是『lora』，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稱呼她為『生命之花』，認為她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她和殘留的光之砂一起，被保存在浩劫的夢中。」

說完這句話，巨龍不再停留，載著我遠去。

「……」

在經歷了長久的沉默後，我心中升起了些許疑惑：浩劫為什么要做到這個程度呢？

按照歷史記載來看，浩劫並不是什么受歡迎的物種，還曾經是這個世界的反派boss一樣的存在。

它並不是在這個星球上自然誕生的生命，而是從某種扭曲中誕生出來的，更沒有義務保護生命之花。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想法，一直被我攥在手里的u盤動了動，變成了一本紙質的書籍，並自動翻開。視線觸碰到書頁時，一股意識直接涌入我的腦海。

我在自己的記憶中「看」到了過去的畫面。

應該是很久之前的場景了吧——數不清的生命站在海岸上，像由水滴聚集在一起的海浪，正對抗著海中的龐然大物。

我看不清楚海中的那個物體到底是什么樣，大概是猶格·索托斯的印記又一次發揮了作用，把那個大概非常不可名狀的東西給打上了馬賽克，看起來很糊。

「……真有意思……我明明給了你們最想要的、衣食無憂的生活……」那團馬賽克在說話，「你們還期望著什么？」

大多數人只忙著與它戰斗，但也有一些領頭人或是大笑，或是不屑地給出了回答。

「——當然是為了自由！」

「為了……活下去……」

「為了榮耀！」

「為了更多的利益——」

人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在人群中，有個不起眼的人影說喃喃道，「就算所有的國度都會覆滅，那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人類的命運，應該由我們自己掌握！」

「真是傲慢啊……」海中的巨獸嘆息著，緩緩退了下去，「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會以怎樣的方式走向終點吧……」

腦海中的回憶戛然而止。

面前的書籍靜靜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