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洛冰河有一個猜想,這猜想壓得他喘不過氣。少年時因著沈清秋容貌俊秀如謫仙,便認定此人仙風道骨、品行高潔。

及至後來被責打謾罵、推下無間深淵,所有濡慕化作怨恨,認定其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個寡廉鮮恥的小人,誓要以往所受之辱,百倍奉還。傷我手足者,我必斷其四肢,挫骨揚灰。

直到現在,此人四肢俱斷,耳聾眼翳口不能言,心神受創神魂不守時,偏偏卻在此時讓他知道,這人對自己是有溫情的,只是他的溫情都用層層刀霜包裹,傷人傷己。

洛冰河心里很亂,知道沈九對自己的善意以後,他感到自己那顆冷冰冰心仿佛被暖水包裹著,溫暖而快樂。可是洛冰河又感到怨恨,「沈清秋你怎么就不直接死了干凈?怎么到了此時此刻無法回轉之時,又讓我得知我所謂的求而不得,其實早就擁有?」

數月前機緣巧合見到沈垣和另一個洛冰河時,讓魔尊充滿了不甘心和怨恨。

【不甘心。

不公平。

明明都是「洛冰河」,憑什么,他遇上的就是這樣的沈清秋,而自己遇上的卻是一個心胸狹窄、嫉妒成性的無恥之徒。

憑什么!

被悉心保存的衣服和物件,清新整潔的偏室,喁喁細語,千般可憐,萬般遷就。】

越是不甘心,便越是想要得到那個「沈清秋」。於是,魔尊總是撕裂空間去偷偷看著。那個只會哭唧唧的廢物洛冰河顧忌重重不敢入夢了解「沈清秋」,魔尊洛冰河可沒有這個顧忌。

越是了解,越是嫉妒,憑什么!

魔尊洛冰河了解到「沈清秋」本名沈垣。

魔尊知道他出生在充滿溫情的富裕家庭,幸福地長大,內心充滿溫柔和光明。

魔尊甚至知道《狂傲仙魔途》,也知道沈垣最初是害怕被那個哭唧唧的廢物報復,才對他好的。魔尊也沒少拿這事離間他倆的感情,企圖趁虛而入。

可是都沒用。

魔尊感覺自己就像尚清華說的惡毒男配,詭計使盡,卻只是讓他們的感情越發堅定。沈垣成了魔尊洛冰河遙不可及的明月光、求而不得的朱砂痣。

滿腔的不甘化作怨恨,被魔尊洛冰河施展在沈九身上。每次從另一個時空回來,他就要到地牢折磨沈九。沈九從最開始會怒罵兩句畜生、雜種,到後面的日子只是悶哼幾聲,及至再後來那段日子,不管如何殘虐折磨,那人都不說話不嚎叫,只有身軀布滿冷汗,瑟瑟發抖。

直至七天前,魔尊把斷劍玄肅扔在他眼前,他又再一次叫罵起來。

那天,魔尊拔了他的舌頭。

然後,他又仿佛死了一般,不管如何折磨,都不哼聲。

洛冰河感到很害怕,他連手都抖了起來。他不敢看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敢離開這個讓他既快樂,又窒息的夢境。

命運沒有眷顧洛冰河,一如當年他失去了養母那樣。洛冰河親眼看著夢境里的沈清秋到魔界附近采摘草葯,並且為此受了傷。

洛冰河也看著他在路上找了家賣丹葯的店鋪幫忙處理葯草。

不眠不休三天,沈清秋回到了清靜峰,他靜靜地站在柴房里,把自己手上的葯瓶替換了寧嬰嬰的葯瓶,然後輕聲罵了句「雜種」,便轉身離去,沒有看蜷縮在稻草堆上的少年洛冰河一眼。

魔尊洛冰河再也受不住,像是痛極了一般蜷縮起身體,仿佛他就是那個縮在稻草堆上的少年。

好恨!

為什么!

沈清秋你怎么不直接死掉,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為什么讓我知道,我親手打碎了我以為求而不得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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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洗白2.0。強行洗白預警,非戰斗人員撤離。

004

「幻花宮的弟子來我們清靜峰做甚么?」沈清秋放下手中湖筆,對明帆問道。

「回師尊的話,聽說是什么四大派間相互聯絡感情。不過弟子聽到他們在說什么蘇小宮主的。」明帆笑嘻嘻地道,「師尊,小宮主不是老公主的老來女么,哪里來一個蘇小宮主。」

「小畜生在哪?」沈清秋沒有回答明帆的話,邊往外走去邊問道。

「可能在挑水吧,師尊有何吩咐?」

「把他關柴房,今天都不准出來。」沈清秋蹙起眉頭,然後又捏了捏眉心,接著道,「他要是不願意待在柴房,那就打一頓再關進去。」

「好的,師尊。知道,師尊。」

「呵,敢情以前挨揍都是因為要躲開幻花宮的人。」在一旁靜靜看著的魔尊洛冰河心地百感交集,剛剛生出被保護和被關心的快樂接著就被沒頂的後悔淹沒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這個夢境里的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期間沈清秋遠遠看著少年洛冰河受欺負挨打,卻不去阻止。事後,他又幾次去替少年洛冰河采葯,並且悄悄地放在柴房。少年洛冰河居然就這么理所當然地以為,葯都是寧嬰嬰留給他的。

魔尊看著沈清秋把被砸碎的玉觀音撿起,看著他拿去修補好以後,放在檀木盒子里面。

那天他本該把檀木盒砸在少年洛冰河身上的,然而那天,少年洛冰河走火入魔了。

少年問:「師尊,為何師姐的心法與我的不一樣。為何峰內弟子的心法都與我的不一樣?」

沈清秋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好像看地上的泥塵一般:「要是不願意留在清靜峰,那便滾吧。」

魔尊洛冰河很不高興。沈清秋這人,慣是滿嘴謊言,他說的話,就沒有幾句是心口如一的。

魔尊覺得他在這個夢境里受夠了軟刀子割心的鈍痛,他不想再聽那人的謊言。

魔尊現出身形,捏著沈清秋下巴抬起他的臉,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

「師尊,你可後悔?」

沈清秋突然便雙目渙散失神,身形搖晃,直直軟下去,被洛冰河一把摟在懷里。

洛冰河摟緊懷中人,只聽他喃喃地道:「你道沈垣對『洛冰河』喁喁細語,千般可憐,萬般遷就;你道我對你陰狠毒辣,千般侮辱,萬般刁難。此中之事,便如兩孿生兄弟,分別被兩人收養,一人是家財萬貫的富戶,便是錦衣玉食、千嬌萬寵地養著小公子;另一人乃家徒四壁的乞兒,只能讓小畜生餐風露宿、食不果腹罷了。」

「小畜生見小公子過得好,便萬般折磨乞兒,豈不知乞兒有的,他都有了。乞兒只有發霉的面餅,小畜生便是再恨,乞兒也拿不出山珍。」

「師尊教訓弟子不都天經地義么,難不成百戰峰就沒有教訓弟子的?當年無厭子、清靜峰主,不也一樣教訓弟子么?」

「你道『洛冰河』風寒生病,沈垣衣不解帶整夜照顧,我卻告訴你,我年少風寒,人販子便是一頓好打,從此便不敢生病,就是病了也不敢讓人知道。」

「不過是小畜生長大了,有了錦衣玉食,怨恨起乞兒的霉面餅。不管出於善意還是惡意,人是我打了罵了,他也百倍奉還,斷我四肢,日夜折磨。說什么悔與不悔呢,不過是欠債還錢,借了賭坊的錢財,便連本帶利還回去,賭坊何必問悔與不悔。」

「等了岳七那么多年,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他來送命了。」

「悔罷。」

「悔不該收徒。」

「悔不該牽連岳七。」

沈清秋從魔尊洛冰河懷中掙脫,一把推開他。

「我說我悔了,你可高興了?」

「你待如何?讓我跪地求饒嗎?」

「小畜生你做夢!」

「滾罷!」

只見沈清秋身影半隱半現,明顯就是哀毀骨立神魂受創。洛冰河嚇得慌忙扯著他虛軟的身子馬上離開夢境,不敢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