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081
蒼穹山派。清靜峰。
清靜峰正院被設為靈堂,門口掛著大白燈籠,正廳之內,正中是一副陰沉木棺,棺內並無屍骸,僅一斷劍修雅。
陰沉木棺前設香案,上供長明燈、酒水果品。
明帆乃沈清秋座下首徒,正披麻戴孝,淚濕麻衣地跪在棺木下方燒著冥紙。
寧嬰嬰哭得昏厥過去,早被仙姝峰的弟子攙扶到她原來的屋子休息去了。
蒼穹山派一眾峰主,俱是一身白衣。
正道各派俱遣人前來吊唁,柳清歌白著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地對前來吊唁的一眾道友點頭致意。
此時,洛冰河踉蹌著腳步,步了進來。
正廳之內瞬間鴉雀無聲,廳內眾人俱是偏轉身來,盯著這名不速之客——既驚駭於魔尊灰白了泰半的青絲,亦是對他前來有所猜忌。
柳清歌見洛冰河竟敢來此,頓時雙目含怒、眼帶寒光,捏緊手中乘鸞。
明帆跪得久了,從蒲團上起來時晃了一下身形,被身邊的師弟慌忙扶著後,便要破口怒罵。
岳清源從後頭按住明帆的肩膀,堪堪止住他的話頭。
「今日是我蒼穹清靜峰主出殯之日,不知魔尊所為何來?」岳清源眼眸含霜,語氣冰冷地道。
不待洛冰河說話,一向和煦的岳清源一改從前君子作風,語帶譏誚地道:「魔尊若是前來吊唁的,便上一炷香吧。若是前來尋釁滋事,還請魔尊念在五載香火情份上,莫要計較清秋師弟往日之過,畢竟清秋師弟已經把命賠你了。」
洛冰河被岳清源的話激得喉頭一熱,身形踉蹌了一下,一道血線便從他嘴角墜落下來。
洛冰河上前一步,柳清歌馬上劍出一寸,雙方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弟子上一炷香,便離開。」洛冰河聲音沙啞地道。
魔尊心頭悲愴,既不願意承認沈清秋身死之事,又不敢在他新死之時,與他的師兄弟們交惡,只得妥協。
上過香後,洛冰河便被請出清靜峰。
他只能遮掩著身影,立於遠處的虛空中,把靈力聚於雙眸,遠遠地看著柳清歌與岳清源親自扶靈,把那一副裝著修雅劍的陰沉木棺送到竹林深處。
看著明帆為陰沉木撒上第一抔黃土。
洛冰河只能遠遠地看著,卻不被允許參與進去。仿佛他與沈清秋,從無一絲一毫的干系。
恐慌一瞬間漫上洛冰河的心頭。
頭七回魂夜,洛冰河怕沈清秋怨恨自己,恨到哪怕洛冰河拘著沈清秋的屍身,沈清秋亦是寧願回清靜峰,卻不願往魔界地宮走一步。
洛冰河更怕的是,沈清秋真的已經魂飛魄散,上窮碧落、下究黃泉,再無沈清秋……
魔尊胸膛起伏,吐息急速,卻依舊感到眼前發黑。窒息感如潮水般包裹著洛冰河,他不得不顫抖著手倒出葯丸,含在口中,置於舌下。
過了一盞茶有余,洛冰河才漸漸緩過氣來。
夜深,蒼穹眾人唯恐驚擾了逝者回魂,俱都早早避開,回到自己的房舍中歇著。
洛冰河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落到竹舍之內。
魔尊輕輕地跪伏在竹舍的床上,向內側探出右手細細尋摸1。「咔噠」一聲,床鋪內側木板移動,藏在暗格中的劍匣便露了出來。
洛冰河眼眶泛紅,小心翼翼地把被沈清秋血跡染成褐色的劍匣取出。不等他收好劍匣,便聽得一聲破空之聲。
魔尊急忙扭身閃避。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照出柳清歌那凌霜傲雪的冷傲側臉。
「果然是你。」柳清歌垂著眼瞼,並不看狼狽的洛冰河,只盯著他手中的劍匣。
「劍匣放下,你離開。還是說,你連他死後的體面都不顧,誓要把他的頭七搞得不得安生?」柳清歌緩緩抬起眼瞼,眼中寒芒閃爍。
洛冰河嗤笑一聲,「柳師叔可知匣中何物?那個被師尊珍而重之地藏於暗格中的,是弟子過去的佩劍。」
柳清歌被洛冰河這話激得額間青筋急跳,好不容易忍住拔劍的沖動後,輕蔑地哼了一聲,道:「是么?只怪沈清秋被你斷了手足後暫居我百戰峰,不然,依他的性子,定要扔了你的佩劍。」
不待洛、柳二人繼續唇槍舌劍,便聽一聲腳步聲落在竹舍外的院子中。
「你們是要沖撞清秋師弟,讓他不得安生么?魔尊請回罷。」岳清源踩著一地月光,步進竹舍。
「正陽劍乃蒼穹所有,魔尊還是把劍留下罷。倒是此物,乃是魔尊之物。」岳清源右手平推,一個木匣子便穩穩飄向洛冰河。
魔尊見了那木匣,臉色瞬間煞白——過去洛冰河曾在夢中見過這個匣子,沈清秋以黃金重新鑲嵌好玉觀音以後,便是把玉觀音盛放於此。
洛冰河身形晃了一下,又是一口污血吐出。
岳清源垂下眼瞼,譏諷道:「魔尊請回吧,這般血腥氣,怕是要污了小九回來的路。」
洛冰河緊緊捏住木匣子,絕望地閉了閉眼,然後劃開虛空,踉蹌著身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