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1 / 2)

嫁魔 楊溯 3281 字 2020-12-28

</br>蛇巫們從窟窿里現身,盤繞在崖壁上,如同扭曲虯結的黑色藤蔓。那個蛇巫沒有回應戚隱的問題,空氣中一片寂靜。所有蛇巫探出了身,四面八方都是那種冷得沁骨的嘶嘶聲。金色的光暈在蛇巫們蒼白的手中顯現,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始畫符,那符紋與道符完全不同,道符是連筆一字,而他們的符咒卻是圓形的瑰麗圖案,更加耀眼,更加璀璨。

「他們什么意思?」女蘿懵然。

「要我們去見閻王的意思。」戚隱道。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往哪逃?」女蘿望向四周,所有的窟窿里都有蛇巫,所有的蛇巫手中都畫出眩目的圓符,滔天熱焰在符紋里翻卷。唯一的出路是順著岩漿往下走,可火山岩石天頂太低,御劍不方便不說,更騰不出手對付這些追擊的蛇巫。

戚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們有船。」

「船在哪兒?」女蘿高呼。

「在你面前!」

他把女蘿向上一扔,女蘿尖叫著飛了出去,扶嵐帶著黑貓凌空閃現,拽住她的領子。與此同時戚隱十二把黃金十字刀化為流光,旋轉著熔成一把三尺長的橫刀。戚隱雙手握刀向前揮斬,凌厲的刀氣劃出一條直線,仿佛要斬破這個漆黑的地底。所有人的視野里亮了一瞬,刀光沒入伏羲神像頸間。

緊接著,巨大的伏羲頭顱開始滑動、低落,猶如山陵崩,伴隨著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伏羲手掌被頭顱壓斷,掌中的蛇巫成了肉泥。整顆頭顱落入了岩漿,濺起三丈高的火浪。無數神巫鐵塑被壓成了鐵餅,神像頭顱隨著咆哮的岩漿潮水向下奔流。

扶嵐抓著女蘿,翻落在了神像頭顱當中。靈力在降落的瞬間籠住神像頭顱,掌控航行的方向。戚隱跟著降落,蛇巫們的符咒完成,滔天烈焰猶如龍蛇咆哮,轉瞬即至。

「那是天火符陣,你們細皮嫩肉擋不住,用黃金刀!」白鹿在戚隱的身體里大吼。

十二把黃金十字刀霎時間重新分開,組成刀陣格住烈焰。伏羲神巫的澎湃天火,熔煉世間一切,唯有從那火焰中鑄成的黃金刀才能抵擋。只見浩瀚的天火分出一條窄隙狂吼過境,堪堪沒有燒到他們四個。戚隱的手掌被炙烤得焦黑,四個家伙統統頭頂冒煙。

「老夫又要變成烤全貓了!」黑貓大吼。

北面崖壁忽然一聲爆響,魔氣攜裹著霜寒劍氣呼嘯而出,巨石轟然滾落,北面的蛇巫被石頭砸中,紛紛落入岩漿。魔氣繼續洶涌,逃過巨石的蛇巫嘶叫著在魔氣中化為枯骨。天火符陣出現缺口,蛇巫們手中的符紋漸漸熄滅。

「邋遢道人來也!」雲知、戚靈樞帶著慕容雪和虞師師踩著劍躥出大窟窿,滾落在戚隱身邊。慕容雪落在邊緣,差點滑下去,戚隱拉住他的腰帶,他的臉堪堪停在岩漿上方。

到這境況,戚靈樞眉間的心魔印沒必要再掩著了。虞師師望見戚靈樞眉間紅艷如火的心魔印,甚為吃驚,但轉眼一瞧,峽谷兩邊蛇巫們攀上崖壁,窮追不舍。一眼望去,兩邊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攢動的蛇巫,窸窸窣窣聳動的鱗甲望不到頭。登時頭皮發麻,顧不得戚靈樞修魔的事兒,拔出劍大吼:「跟他們拼了!」

雲知喊道:「拼什么拼,十個你不夠他們塞牙縫兒!」

他扭頭大喊扶嵐加速,神像頭顱不停撞上神巫鐵塑,玄鐵滾燙猶如烙鐵,不小心碰上身上便焦了一塊,肉香味兒在所有人當中蔓延。在這種鬼地方,若非有靈力護持,早成了燒烤。忽然間坡度加大,岩漿流速加快,神像頭顱撞上鐵像,不住骨碌碌打轉。戚隱一個趔趄就要被甩出去,扶嵐扯住他的腰帶,十指鐵鉗似的,生生把他拽了回來。

流速一快,他們漸漸和攀行的蛇巫拉開距離,前方峽谷變闊,無數蛇巫鐵塑靜默矗立在金紅色的岩漿當中。不知怎的,那些追行的蛇巫都停了下來,默默望著他們進入蛇巫鐵塑之中。那樣冰冷的目光,仿佛是目送著他們進入死地。

「他們怎么不追了?」戚隱擰住眉頭。

大家都沒說話,心里惴惴不安。他們從鐵塑身邊經過,每個蛇巫面孔都定格在一個無比猙獰的瞬間。所有人不寒而栗,凝視那恐怖的臉,仿佛能聽見他們凄厲的哀嚎。

「太熱了,我能不能脫衣服?」雲知擦了一把汗。

女蘿道:「我不介意。」

虞師師也道:「我也不介意。」

橫豎熱得受不了了,大家都寬衣解帶。除了戚靈樞,所有男人都脫了上衣,裸著半身劃「船」。

「被裸男包圍的感覺如何?」女蘿湊在虞師師耳邊,小聲問她。

修道之人,身條兒都極好,一個賽一個賞心悅目,扶嵐和雲知的身腰自不消說,就連她平日瞧不上眼的戚隱,渾身上下都溝是溝坎是坎的,汗珠子淌在腹肌溝壑里熠熠生光,分外惹人注目。虞師師臉上一紅,低下頭羞答答沒吭聲。

「承認吧,是不是特別歡喜?」女蘿嘻嘻笑。

兩個女孩兒笑作一堆。

「別笑了。」扶嵐忽然道。

女蘿不滿道:「怎么的,又沒上手摸你。」

扶嵐閉上眼,側耳細聽,道:「有人在說話。」

大家都閉了口,寂靜中岩漿噗噗爆響,他們的聲音落了下去,竊竊窈窈的聲音漸漸顯現。頓時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那聲音就在他們周圍,此起彼伏。他們似乎進了一個鬧市,聲音嘈雜不止,卻辨不清言語,仿佛是瘋子譫妄的囈語。

「說的什么玩意兒?」雲知問。

「救命……」扶嵐低聲復述,「救我……」

「是死在這兒的冤魂么?」戚隱凝眉。

雲知向四周拜拜,「各位前輩老祖宗,咱們就是過個路,給個面子,別追我們!趕明兒咱們出去了,給你們大家燒紙錢,燒仆役,燒媳婦兒兒。小師叔腰纏萬貫,你們只管托夢給他!」

那嘈雜的私語聲依然不停地響,像文火煮的水,噝噝啦啦地沸騰。四周全是猙獰的鐵塑像,隨便一伸手就能挨著一個。神像頭顱經過一個面孔扭曲的鐵塑像,戚隱眉頭一皺,拿出一枚黃金刀,在上面叩了叩。

聲音咚咚響,是空心的,里頭關了東西。

「他奶奶的,是罪徒。」戚隱低聲道。這東西最為難纏,他們受了不死的咒詛,肉體不斷腐朽,靈魂卻永遠困在軀殼之中,就算誅心也死不了。事實上,大部分罪徒的心臟早已腐爛殆盡,只剩下一具空盪盪的骨肉殼子。要是遇上巫郁離那樣苦大仇深的,十條命也不夠使喚。

「罪徒是什么?」慕容雪問。

「是你爹。」戚隱說。

戚靈樞沉聲道:「巫郁離是黃金罪徒,這些是玄鐵罪徒,亦不容小覷。從現在開始,女流站在中間,男人站在四周。扶嵐航船,我、雲知和戚隱各自警戒東、西、南四方。戚隱,你的血是白鹿神血,對這些伏羲罪徒有用么?」

戚隱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管他們,只要我們安然通過此地便好。希望這些鐵皮子結實一點兒,別像神墓里似的好端端就破了。」

他剛說完,神像頭顱路過一個破了個口子的鐵塑像,塑像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個伶伶仃仃的鐵殼子,半邊猙獰的臉頰正對著他們,仿佛是個嘲諷的神態。

戚隱:「……」

黑貓哀嚎道:「小隱,閉上你的烏鴉嘴。你一開口,必定壞事兒!你們快四處看看,這里面的東西去了哪兒?」

環顧四周,盡是滾燙的塑像。蛇巫盤在峽谷後方,不疾不徐地跟隨,好像在等待著好戲上場。找來找去都沒有發現那個罪徒的蹤跡,扶嵐忽然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然後手指朝下,指了指下方。

所有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東西就在「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