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1 / 2)

嫁魔 楊溯 2973 字 2020-12-28

</br>「蛇巫來了。」扶嵐一側耳,忽然道。

「我們炸洞的動靜太大了。」戚隱道。

「不是,不可能這么快!」黑貓被捆仙繩捆著,毛毛蟲似的扭過來,「是神像,那些是蛇巫的巫蠱偶,他們原來一直透過黃金眸窺視著咱們!別說了,快逃。小賊這個模樣,咱們不要硬拼。」

四面八方都是心跳,密密匝匝遍布花木叢林,其中有一抹強勁如鼓的心跳,在諸多心跳之中十分明顯,恍若星星叢火中的烈焰。定是那個巫即明,戚隱沒有同他交過手,不知此人道行深淺。這廝是大神巫,和巫郁離一個職位,想必十分難纏。雲知還傷著,確然是走為上策。

「巫即明打南面來,我們從北面突圍。」戚隱道。

「不,」戚靈樞開了嗓,聲音很沙啞,像含了口沙子在喉嚨里,「這里有地下湖,想必水系各有連通,我們走水路。」

「那兩個拖油瓶呢?」戚隱問。

「沒時間管他們了,我們先走再說。」黑貓急道。

扶嵐率先下水,戚靈樞背著雲知在中間,戚隱帶著黑貓殿後。大伙兒下了水,順著水流向深處潛。地下深處的水冷得慌,涼絲絲的寒氣透過辟水結界沁著骨頭。水底茫茫,看人都是朦朦的一片。扶嵐摸到一方裂口,放出小魚為他們引路。青魚的微光在水底一閃一閃,所有人跟著小魚向裂隙深處泅。

終於上了岸,不知是何處,山岩斜斜向上延伸,半蹲著頭就能挨著頂,像是一個山體裂縫。無數發著光的小花兒從岩石縫隙里鑽出來,花蕊輕顫,點點螢光像星子似的,能將將照出半邊人臉。

這會兒才有工夫好好檢查雲知的傷,問雪劍的劍氣太重,肩胛骨裂了條縫兒。扶嵐將靈力探入他的經脈,試探著用蘇生術,畢竟不熟悉他的脈絡分布,略略止了血便抽出了靈力。戚靈樞弄了點靈葯塗上,暫且幫他緩解了一下疼痛。

傷及骨頭,他這左臂日後怕是不能提重物了。戚隱心里嘆氣,這廝當真是命途多舛,原本就廢了一條右臂,現在左臂又出了岔子。

雲知的偃木右臂被魔氣弄廢了,他朝戚隱抬抬下顎,「黑仔,掏我的乾坤囊。」

戚隱伸手一掏,取出一條灰撲撲的木頭手臂來。

雲知一笑,「幸虧我早有准備,這回出山,爺帶了一百零八條手臂,斷一條換一條。來,給我換上。」

戚隱:「……」

水聲潺潺,地底寂悄悄,這地方隱蔽,蛇巫的心跳也遲遲沒有響起,他們暫且安全。戚隱把老神巫說的伏羲咒詛告訴他們,大伙兒撩開自己的褲腿一瞧,果然都有黑鱗。黑貓通體漆黑,那黑癬才一直沒發現。

這咒沒法兒解,伏羲大神又不知在何處。登時氣氛有些沉重,大家都噤了聲。戚隱拿琉璃鏡聯系慕容雪,半天沒有反應,也不知道那兩個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有蛇巫虎視眈眈,他們暫且出不去,只好等蛇巫散了再說。黑貓窩在扶嵐懷里,眼皮子打架,漸漸打起了悶雷般的小呼嚕。呼嚕聲伴著水聲,像一首怪調子的小曲兒。

戚靈樞垂著眸,忽然對地上的雲知道:「雲知,下次我若再迷失心智,一劍殺了我便是。」

「我才不干,」雲知說,「到時候我就把你鎖籠子里關起來,旁人瘋瘋癲癲面目可憎,小師叔不一樣。小師叔瘋魔起來,別有一番風情,賞心悅目得很。」

「雲知,你真的很下流。」戚靈樞閉了閉眼,澀聲道,「我真的很討厭你,很討厭、很討厭。」

「……」剛為了他受這么重的傷,到頭來還要被嫌棄,當真是挺傷人的。幸好雲知這廝臉皮厚如城牆,咧著嘴笑:「不巧,我和你不一樣,天底下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小師叔了。」

洞穴里默了半晌,只聽得水聲潺潺。扶嵐闔目小憩,戚隱在他邊上打坐。這里潮濕,冰涼的水汽陰著後脖頸子,他們像坐在一個水缸里。靜寂中,戚隱聽見戚靈樞道:「要保持住。」

眼皮子重重一跳,戚隱睜開眼。雲知沒聽明白,問:「什么?」

「喜歡我,」戚靈樞平靜地說,「要保持住。」

這實在不像戚靈樞會說出的話兒。雲知噎了半晌,口中喃喃:「我的娘,巫羅幻術這么厲害,還瘋魔著呢……」

「……」戚隱忽然想起,那日無方南北結盟,他同戚靈樞暗闖無咎小築。在貼滿人皮臉的牆邊,戚靈樞說他喜歡的那個人戚隱認識。戚隱修道以來,認識的左不過鳳還山這幫二流子。難道……戚隱咬了下舌頭,仿佛有一道驚雷打在頭頂。不是吧,小師叔喜歡的人,該不會是這個無恥下流又淫盪的狗賊吧?

戚隱動作遲緩地扭過頭,張著嘴,震驚地望向戚靈樞。

天爺,喜歡狗賊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怎么會發生在小師叔身上?

戚靈樞闔目打坐,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將他的頭轉了回去。

第131章 余哀(二)

琉璃鏡忽然一亮,大約是慕容雪他們終於找來了,戚隱開了鏡,果然見那兩個拖油瓶。鏡面里沒什么光,一片漆黑朦朧。這倆人臉色僵硬,上了蠟似的,一見戚隱便問道:「戚師弟,雲知師兄他們有危險。」

「我知道,現在已經沒事了。」戚隱把鏡面對向雲知和戚靈樞,戚靈樞打著坐沒動彈,雲知朝他們吹了聲口哨。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慕容雪額頭冒冷汗,「先前我們見洞里雕像都睜開了眼睛,怎么喊二位師兄都沒有反應,定是中了什么邪門的幻術,只好先行退避,想法子來找你和扶嵐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戚隱問。

慕容雪期期艾艾地道:「這四面都有好些蛇巫,我們沒法走了。我們找了個地方躲著,你們出了洞,向西面走兩千步左右,這里臨著一條深溝大塹,很容易找到。戚師弟,你們能來同我們會合么?」

果真是倆拖油瓶,但也沒法子,橫豎是兩條性命。就算戚隱不想搭理他們,小師叔和雲知也不會坐視不管。戚隱淡聲道;「可以,你們別動,我們一會兒就到。」

正要關鏡,戚隱在鏡子里看到了個東西,眼皮子重重一跳,心里寒了三分。

「喂,你們兩個那里沒什么事兒吧?」戚隱忽然問。

慕容雪和虞師師都是一愣,怔怔地搖頭。戚隱說了聲好,按下鏡子。

「怎么了?」雲知看戚隱臉色不對,問道。

戚隱扭過頭,瞧見扶嵐已經睜開了眼,一雙黑黝黝的眸子沉靜無波。戚隱問道:「哥,你也看到了,對不對?」

扶嵐點點頭。

「他倆有大麻煩,很可能已經被什么東西控制了,」戚隱對雲知和戚靈樞說,「我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兒,看模樣凶得很。他們叫我們過去,很可能是請君入瓮。狗賊現在還傷著,怎么樣,要不要去?」

「到底什么玩意兒?」雲知艱難地支起身來,「你倆都看到了什么?」

「他們那兒太黑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戚隱擰著眉頭,「虞師師的頭發下面,兩邊肩膀上,好像搭著兩只手。」

風起了,無數蝦子紅的花木翻起了洶涌的火潮,轟轟烈烈燒將出去。可惜地下昏暗,只能看見妖虺附在樹上的光,灼灼的赤色,仿佛是星星的火焰,連綴成千千萬萬上上下下波動的線條。虞師師身體僵直,大袖底下拳頭緊握,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她在顫抖,渾身起著細密的戰栗。肩後有一根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脖頸後面,從一邊肩膀溜到另一邊。緊接著,一張慘白的怪臉從她耳後轉出來,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

「你別動她!」慕容雪咬著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