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別離情多苦(1 / 2)

一襲紅影,靜靜平躺在棺槨中。

上次分別,竟是永訣……

「怎么就不等我回來,再闖這一關呢!」齊休輕撫熊黛兒的覆面紅紗,淚如雨下。

北烈山熊家人都到了,熊鐵璧這如山硬漢,此時也忍不住,含淚哽咽道:「可恨的天道,不肯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可有什么遺言」齊休攬過撲在棺槨上痛哭的敏娘和玥兒,輕聲問道。

數月之間,接連兩位姐妹身死,敏娘和玥兒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已經哭得精神恍惚,看在齊休眼里,分外難舍。

「她特意挑你出門的時候強行沖關,想著等你回來,給你個驚喜。根本沒做失敗的打算,哪里肯留遺言……」

白慕菡在一旁答了,給秦芷打個眼色,婆媳倆一齊上前,反復勸說,好不容易將敏娘和玥兒勸平復了些,先攙回房歇息。

……

入夜,山外大風。

長明油燈一盞,伴著個孤老頭子,靜靜守靈。

猶記得第一次見熊黛兒,是在虎頭山上,自己見奈文雪打算讓兩個獵戶奪她清白,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出手救下,才有後來幾十年的相伴糾葛。

熊黛兒愛自己嗎

一開始,肯定是不愛的,當時她似乎更願意嫁給楚無影這個少年天才。

自己愛她嗎

一開始,肯定是不愛的,是怕自家虎頭山的行蹤被她泄露出去,才強勢要了她,並不是什么一見傾心、山盟海誓之類。

但是幾十年相伴相依下來,要描述這份感情的話,七分親情三分愛情,似乎更確切些。

她相貌的記憶,齊休還停留在小酒窩,小虎牙,那雙時時刻刻,好像都在乞求可憐般,深藏狡黠的大眼睛。

可惜兩次強行沖關,都告失敗……

手腳輕輕的,揭開她幾十年不離身的覆面紅紗。

乍見遺容,道心堅定如齊休,都不禁心神失守。

原本天真嬌憨的美人兒,早已不在,入目竟是半人半熊,丑陋不堪。

紅唇外翻,白森森的野獸獠牙,替換了原本潔白貝齒和那對可愛的小虎牙。

鼻子、額頭和一半面頰,被黑熊毛覆蓋,和剩下各處的人類肌膚,反差極大。

人形態和熊形態的連接處,皮膚都已剝落,露出赤紅的肉色,如同一只奇丑長蛇,在整張臉上蜿蜒爬行。

難怪她幾十年如一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明己心轉動,將齊休從驚慟中平復,無聲看著自家愛妾遺容,喃喃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人之美丑,又哪能以這副皮囊做定論呢

光是她有勇氣兩次在年紀未到迫不得已時強行沖關,其意志之堅定,已勝過世上大部分人了。

婚後,對自己,對敏娘,還有門人弟子,嫁出去的秦思瑤,都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俯下身,輕輕在她一半人,一半熊的兩邊面頰,各吻一口。

然後緩緩遮上面紗。

……

三年後,黑河峰外,漫天素雪。

「報仇,報仇!」

白慕菡蒼老、瘋癲的嘶喊聲戛然而止,隨後,屋里便傳出展仇、秦芷兩人的哭泣聲音。

守在外面的近千白家族人,知\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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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53守護家族的主母仙師已逝,頓時齊聲大慟,黑河峰上下,一片悲戚。

齊休呆呆看著這處小院落,這里是當年白慕菡和展元的新婚住處,如今景色依舊,斯人卻都已不在了。

白曉生老淚縱橫,踉蹌從房里走出,「你快些罷!再不結丹,老伙計們估計都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對齊休說著說著,像個小孩子一般,縮到齊休懷里,終於屏不住痛失愛女的徹骨悲傷,嗚嗚抽泣。

齊休千言萬語憋在胸中,竟發不出聲音,只得用手輕輕拍打白曉生的後背,替他分擔半點。

……

又過了五年,離楚秦山不遠的張家鎮。

陰雨凄迷,往常熱鬧繁盛,夜夜歡喝縱酒的張宅,如今卻一片寂靜,籠罩在無比肅穆、悲傷的氣氛中。

一向趾高氣揚,狗眼看人低的張宅門子,都像那霜打的茄子,再提不起丁點精神,人人手上攥著套白麻孝服,還有許多准備用來遮蓋燈籠的黑紗罩。

張家標志性的大閣樓頂層,張世石已老得不成樣子,斜斜靠在自家最喜歡的躺椅上,印堂已然發黑,面頰上透出一抹回光返照的酡紅。

「師兄,最後叫您一聲師兄……」

他緊緊攥著齊休的手,氣若游絲地說道:「我……從來沒想到你能把我楚秦門,盤弄到如今的地步,我多想……多想看到有朝一日,你大道得成,與天地同壽……可惜……」

「咳咳……可惜這條人生長路,我只能陪你走到這了……」

齊休無言以對,只剩兩行清淚,默默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