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煙花(1 / 2)

暗香 ken525 10995 字 2020-12-28

公司這段時間進入了業務發展的淡季,不光是部門里的員工,就連我也一樣每天都感覺有些無所事事。

不過我與他們的區別在於:這群年輕人是樂得清閑,生怕少玩了會,而我是感覺渾身不自在,心里有些發慌。

說來奇怪,我已從cq回來這么久了,按理說,應是對cq的人或事都會逐漸地淡漠了才對。然這些天來總心緒不寧,沒事老呆望天花板,像個要快坐化了的老僧一般。回憶詩兒、回憶游神,回憶我與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回憶我在c q那即有心酸又有快樂的奮斗之路。

每當我不想再這樣思念下去的時候,就會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在每個手下的辦公桌前站一站,裝作檢查他們的一舉一動,做出一臉的嚴肅認真。

其實我根本無意他們在做什么,誰他娘的沒當過小基層啊,閑時不偷著樂干嘛呢?我只是做做樣子,順帶讓他們收斂點,別董事長突然搞個突擊檢查啥的,看到一副菜市場的景象,那定然少不了對我一番批斗。

今天是周五,又要雙休了。雖然按照慣例老板不會來公司,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正好此時我回憶得累了、傷心了、失落了,所以我還是步出辦公室,背著手像老夫子一般的在辦公桌之間走動。

手下們的反映讓我很是滿意。他們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本來鬧哄哄的房間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個個都裝作手頭有忙不完的事,更有甚者,根本未見其撥號,就突然拿起座機聽筒說,某某老板,你欠的費用啥時給啊?

在公司里我總是戴著一副茶色眼鏡,盡管我只是輕微近視,雙眼都才一百多度。或許這純屬裝b行為,但這樣的做作卻有個很大的好處:員工們因為看不清我的眼神,所以一直以為我是個深藏不露、高深莫測的家伙,給了他們一種莫名其妙的威性和神秘。

手機突然響起,身上摸了摸,方才想起是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原來是妻提醒我下午四點到火車站接母親和兒。

自從上周把妻按倒沙發之上激情愛愛之後,她似乎對我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總凶巴巴的了,又變得溫柔起來。盡管我還是心底有一絲擔心,擔心我們還是會如之前的三天好兩天壞,為一個屁大的事就會來上一場冷戰。我發覺自己很奇怪。

一直都渴望著得到妻給予的溫馨,現在終於得到了,不去管這樣的溫馨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自己都應該陶醉其中。但我卻是並無想象中的知足,經常在欣慰之余莫名地感到悲傷或是落寞。

消極情緒的成因我很清楚,但卻又無法打消自己的念頭,無法阻止自己對過去的追憶……

我看了下時間,嗯,已然三點四十差不多可以出發了。我摸著鼠標,准備把自己的qq下線,正待按上面的小叉,卻又習慣性地看一下小塵的灰色頭像。

我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到了極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塵的個性簽名居然變了!盡管頭像依然是灰色的。

原本的「山河大地本是塵,而我是塵中之塵!」變成了「思念的味道,曾經此情淡如水。」

小塵,哦,不,詩兒你在?詩兒你終於上qq了嗎?我清楚地記得出去巡視之前,她那句個性簽名還未更換!

387天,足足的387天!

我一直認為自己記不得到底有多久不知她的消息,然而此刻卻突然清晰地想起,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換了個性簽名而已……

原來我每一天都在細數……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蹦出一般,跳動得無比厲害。

我哆嗦著右手,想點開對話框,卻因手中搖晃,足足點了六次才點出來。然後我雙手覆上鍵盤顫抖按動著。

打完之後,我迫不及待地用鼠標按了發送鍵,然後怔怔地看著屏幕等著她的回答。

我感覺透過茶色眼鏡看得極是模模糊糊,看不得真切,於是抖抖索索地將之取下,生怕錯過了她的回復。卻悲哀地發現,取下之後,依然是一片模糊。

臉兒上暖暖的,癢癢的,似乎有什么再流動著,但卻無心觸摸。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屏幕上依然是那句孤零零的問語,並無一句回答……

欣喜與激動已漸漸消失了,只留下一如既往的失落。我顫抖著雙手在鍵盤上繼續敲打:我很想你!

鼠標移動在「發送」按鈕上,但我卻發覺自己猶豫了,不敢按下去。十來秒後,我直接偏移了下鼠標點擊了「關閉」。

我關掉電腦,擦了擦臉,在重新戴上茶色眼鏡的恍然之間,仿佛看見了她在對我微笑,我伸出手,卻只觸碰到一片空白……

拿上抽屜里的車鑰匙,我拖著沉重的腳步下了辦公樓。迎面走向停車場上唯一的一輛黑色北京現代,我按了解鎖鍵。

三天前董事長給了我這車,以作部門領導的配車座駕,油費一個月固定報銷五百。這三天來只要看著這輛車心里都會開心無比,但此刻我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了。

馬上就要接母親和兒了,我告訴自己。深呼吸了一下,卻是將思念的味道吸入了肺里……

************

思念的味道,曾經此情淡如水。

是的,此情曾如無一絲雜質的清水,只是淡淡的關懷,只是體貼互相照顧,只是分享彼此喜悅和悲傷。

卻不想清水在一瞬間變成烈火,燃燒你我,直至遍體鱗傷,刻骨銘心。

你曾說過,把你還給你的濤,把我還給我的妻。我們都做到了。你還說過,離開就不要再聯系。你做到了,我也曾做到了。

但是我今天想觸摸到你的願望是如此強烈,想和你說話的期待是如此濃烈。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信了,我讓你失望了。

曾經站在愛情的另一岸邊,依舊是凄凄艷艷那一方。是誰在等待著誰?是誰在離開以後再也尋不回來時的路?是誰在她的旅程中逐漸變成了一個殘舊的人?

人生路上本來就會有很多人和事只有開始沒有結果,如同夏花繁盛爛漫而注定要凋謝……

有些故事注定不會有結局,有些人注定不會屬於自己。

************

重回那天夜里,妻最後掛斷了我的電話,以示對我的強烈不滿。

我驚慌失措愧疚無比,連發了六條短消息,每條都是「老婆,對不起!原諒我這粗心的老公。」之類的道歉語,妻卻是一條也沒回。

我隔了五分鍾,又發出了第七條。這時我就像一個孩子,死纏爛打討要著妻的原諒!

當我准備發第八條的時候,短信來了。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妻回了:別發了,別把幺兒吵著了!你這頭豬!

妻罵我是豬,反倒令我心安不少,我呵呵一笑,將手機丟到一旁。

這一晚做了個很奇怪、可怕的夢,我沒有勇氣再去回憶追訴這個夢境。只能說它比起沈陽之行第一晚做的那夢,恐怖程度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二天醒來全身酸痛無力,且狂打噴嚏、直流鼻涕,我才意識到自己病了。

他娘的,定是那晚用自來水沖自己腦袋給鬧的。

雖是帶病之身,我還是將黎總所需的市場策劃書做了出來。之中共修改了五次,還請王總幫我檢查了一下,完全確定沒有問題我才松下心來。

剛服下讓游神幫我買的葯丸,若詩進入了我的辦公室,我向她笑了笑,問了聲好。我身旁垃圾簍里全是衛生紙,且聲音瓮聲瓮氣,若詩立刻就知曉我感冒。

「你感冒嚴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生?」她關懷地問著我,眼里充滿了愛憐,還摸我的額頭,應是想知道自己有無發燒。

我微微一晃,讓開了她的手。並非是不想感受她柔夷的溫暖,而是已然下定決心杜絕深陷,以此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的動作令她的手呆舉在半空之中。向她看去,一臉的失落、尷尬,令我很是過意不去。故忙笑道:「我沒有發燒哈,剛吃了感冒葯了,應無大礙,不用擔心的。對了,有事嗎?」

若詩落寞笑著,將手放進西褲帶里,仿佛不想自己手看起來那么空閑。「沒什么,就是關心下黎總的那個策劃書有沒有問題,若有問題咱們一起修改。」

她的笑容讓我很是心疼,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做出親密之舉,於是故意扭轉面孔去看電腦屏幕,輕聲說:「謝謝不用了,我已經做好了!剛才王總也幫我檢查了。」

「哦,是嗎?很好!那……我不打擾你了,回去工作了。」若詩說完即向門口走去,她垂著頭,兩只柔荑依然插在褲兜里,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作響。

我看著眼前這苗條而又落寞的背影,心里如被割了一道口子,很疼,很疼。

令自己不由地一下子站起來。

「若詩……」

「嗯?怎么了?」若詩轉過身子幽幽地看著我。

我深深地望著她,這樣的目光似乎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兩只手抽了出來卻又馬上放回西褲帶離。我低下頭吶吶道:「哦,沒什么……我將策劃書通過q q傳給你。你經驗比我豐富,幫我參詳一下,好不好?」

「哦,好的!」聽到我需要幫忙,若詩似乎開心了一些也自然了一些。

「呵……先謝謝你了!有什么在qq上交流。」

「嗯,不客氣。」若詩淡淡地笑了笑轉身而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前我才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回辦公椅上。

第二天黎總果然守信,如約來到了dz.我將策劃書交給了黎總,忐忑不安地注視著他,生怕他又會覺得我這個沒多大用處。

他非常仔細地看罷,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小陳啊,這個才算是真正的策劃書嘛,你之前給我的那東西完全就是忽悠人的,哈哈!這個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我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卻是為之前所為感到愧疚。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誠懇地說:「還請黎總勿把我之前的敷衍放在心上,原諒則個。」

黎總又是哈哈一笑,「其實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我自己也做生意的,知道做出一套好的策劃書不容易,那需要時間和豐富的經驗。我本來上次說要你拿出一個好方案,只是說說而已罷了,因為我覺得三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來。卻沒想到你不僅做出來了,而且還這么有板有眼的,不錯不錯,是個人才!」

他的話令我汗顏的同時也有些心喜。汗顏是因為這策劃書根本不是我一個人做出來的,若無王總老道的餐飲開店經驗和若詩多年的業務經驗,怎有這樣一份令人滿意的策劃書?

而心喜是因為黎總認為三天不可能做出方案,自己卻做出來了,不過不是三天,反而只有一天。雖然其中很多都是以前給其他加盟商所做拼湊而出,但那結合黑龍江當地飲食、消費習慣所做出的管理方案,其精辟之處完全是自己所想。

難道我天生就適合搞策劃?

謙虛客套了幾句後,終於我們進入了正式的合同談判過程。

談判中,我深深體會到首次見他時qm兩小子所遭遇的困境。這黎總太會掌握節奏了,稍不留神就會跟著他的思路走。

而且他說話時總顯得激情澎湃,底氣十足,似乎有一股無形氣勢悄悄地施加在我身上,令我有些窒息之感。並且,我始終感覺自己好像是在求他加盟似的,所以有些底氣不足,慢慢的我就感覺有些窮於應付了。

盡管如此,但我始終堅持著,因為明白一個道理:談判就像打仗,當我感到壓力的同時,黎總絕對也會有壓力,現在的關鍵就是堅持。

所以,不管此時黎總表現得是多么強勢,我都始終不放棄該堅持的原則;不管黎總再怎樣套話探底,我都始終未將自己的底牌翻出。有時候實在被其逼得厲害,我就以給他添加茶水為由避其鋒芒,趁倒水之際想出應對之策。

所以,我們的談判有好幾次都差點陷入了僵局,幸好我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抽煙。當有些不愉快時,或是我或是他,就會馬上遞予一支煙,並給其點上,各自吞雲吐霧幾口再行「戰斗」。

正當我們點燃第五支煙時,傳來了兩聲敲門聲,我說了聲:「請進。」,門徐徐打開,只見作一身職業裝打扮的若詩站在門外微微笑著。她一手拿著一本精美的牛皮筆記本,一手拿著一只簽字筆,向我們點了點頭後即落落大方地進得房來。

我一愣,還未待問及她有何事,她已然走到我和黎總的跟前,頻頻向我們點頭致歉:「對不起,我現在才到,遲到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明白若詩這是唱的哪一出,正待開口,她卻悄悄地向我眨了下眼睛,然後說道:「陳經理,這位就是您說的黎總吧,久仰大名了!黎總您好!實在是冒昧了,我是陳經理的助理沈若詩,黎總叫我小沈吧。」說完,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柔荑向黎總示意握手。

黎總與若詩握了握手,「小沈你好!前次過來怎么沒見著你呢?」邊說邊指了指我旁邊空著的辦公椅,示意她坐下。

「哦,對呀,非常遺憾,上周我家里有事沒來公司。」說完她對著我微笑:「陳經理,我可以坐下嗎?」

若詩真是把我搞得糊里糊塗,怎么就成了我助理了,而且她到底來干嘛啊?

但心中再疑惑,也不能在黎總面前失禮,於是忙站起拉了拉身旁的椅子,招呼她過來就坐。

若詩道了聲謝,坐到了我旁邊,將筆記本翻到一張空白頁面,拿著筆作出一副准備會議記錄的樣子。抬起頭見我和黎總都望著她,其臉上卻無絲毫慌張,反倒顯得極為神情自若,她笑著說:「黎總,陳經理,你們剛談到哪了?繼續吧,我來為你們做筆記,把你們所說的要點記錄下來。」

我心下急轉著:若詩肯定不可能是來跟我搶業務的,她莫非是來協助我的?

也好,我與黎總商談了這么久還在因代理權限問題糾纏不休,說不定能幫幫我。

於是我主動引出了自己所認為的爭執關鍵所在,與黎總又展開了新一輪的談判。

談判之時,我的余光瞥見若詩埋著頭,手上的簽字筆如飛般搖動著,好像真成了我的助理,哦,不,應該說是像部門里以前被王總調走的內勤……

慢慢的,我發現自己有了一個轉變:起初與黎總談判時,自己總有點底氣不足,然自從若詩在身旁坐下後,那股無形的壓力好像對自己的影響要小很多。

且腦子也越轉越靈活,之前或許他提出任何問題,我都要想個十秒左右才知怎樣回答才好,而現在是他提出之後,我幾乎立刻就能想出好的說辭。仿佛她的坐鎮帶給了自己不少勇氣與信心。

反觀黎總倒好像有些用腦過度似的,有幾次都把手放在會議桌上拍自己的腦袋,語氣速度也緩了下來。

若說之前的談判一直是我只退只守,那么此時已變成了有進有功,當然自己也不是一味的進攻,有時該退改避的也絕不含糊。看似我逐漸占住了上風,但又半個小時過去了,我無助地發現,與黎總依然糾結在代理權限問題上。

原來並非有信心有勇氣就行,更多應是找到其所需,再根據他的需要進行進攻。談了半天自己似乎並未抓住黎總最根本的需求。當心底有了這個認識,我們又已然陷入了僵局。

正當我覺得這個黎總實在太難纏,心下焦急之時,若詩說話了。「黎總,陳經理,我把你們彼此的交談要點記錄了一下,你們看看對不對。我去給你們倒下水。」說完即端著我們的水杯出得門去。

我將若詩的筆記本拿過來,先遞給黎總,他卻笑著說:「我現在頭痛得很,不看了。小陳啊,我還說你是老實人呢!真是看走眼了,你完全是個老手啊!我毫不隱瞞地說,自己談過很多的業務,雖然你算不得最難纏的,但你絕對進得了前三!唉,媽的,人上了一定年紀,這樣的談判就會覺得累!若我還像你這樣年輕,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被你氣勢壓著。哈哈!」

黎總這聲「媽的」讓我大起親切之感。我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昨日吃了葯,已無大礙,但今日仍是有些鼻塞、打噴嚏。

我向黎總致以抱歉的一笑:「黎總,我哪里是老手啊?老實說,我也從沒碰過您這樣厲害的加盟商,更未有過如此激烈的談判。我看得出您已是對我口下留情了,沒有步步緊逼,我想您應是很享受這種談判過程吧?」

黎總高深的一笑,不置可否,遞給我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悠悠道:「中場休息下吧。」我點頭說好,把若詩的筆記本拿過來查看。

她的字跡雖顯得有些凌亂,但依然秀美。她將黎總所說的要點記錄在左邊,而右邊就是我所說的要點。於是我就看起了左邊的文字,卻是在一看之下,大起茅塞頓開之感!

原來其上記錄的是若詩對於黎總具體為什么久久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的根源分析!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完全將問題看得十分透徹,雖未在上面寫出解決之法,但憑著我們日常所業務交流,我哪里不知她已實際告之破此僵局之法?

「兩位累了吧?來,喝點水。」若詩端著兩個杯子走了進來。

我忙迎過兩個杯子,放置桌上,然後將筆記本放在她面前,並對其投以感激的目光。

若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對我點了點頭,仿佛告訴我:你行的!

是的!我行的!一時間我感覺胸有成竹,已喪失的自信又重拾於心。

接下來,或許是黎總真的累了不想再糾纏,也或許是若詩給我打點子全打在了其要害之上,竟是意想不到的順利起來。

我直截了當地把黎總的顧慮說了出來,然後就他的顧慮展開游說,並提出了解決之道與我的退步。若詩在我們交談的時候,依然不參一語,她邊做著筆記邊偶爾抬起頭來用欣賞的目光注視我。到得中午吃飯時間,我與黎總已簽署完了合同,就差費用交納了。

黎總和我握手時感慨:「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本來想為自己爭取更多有利的條件,卻是沒爭取到多少,現在反而稀里糊塗地跟你簽了合同。」

我忙說:「黎總說的是哪里話,今天的談判我是輸得一塌糊塗。您都不曉得我現在已是違反了許多的規定,給了您很多實惠優越的好條件!雖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我贏了,但實際還是您成功了!」

我確實讓出了很多公司政策之外的實惠,但那些無關緊要,形式上的東西,其實公司也只是說說罷了,並未當回事。但我不能說自己取得了成功,因我覺得就黎總談判風格來講,他應是一個比較好勝之人,不能讓其感覺失敗才為妥當。

果然黎總聞言哈哈一笑,一掃那疲累姿態,笑道:「小伙子挺謙虛的!和你做這生意痛快!小陳啊,我很欣賞你!我冒昧地向你發出邀請,你願不願意隨我回哈爾濱,我想聘請你為自己公司的營銷總監!我的禮品公司雖上不了台面,但在黑龍江來說,尚算小有名氣,你若過來,我絕不虧待你!怎樣?」

我愣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沒想到黎總居然想挖我,而且還當著若詩的面。難道東北人性子都這么直嗎,不喜拐彎抹角?這總監一職聽來挺爽的。

若是在cd或cq我一定跳,這他娘的也太遠了,我走了家人怎么辦?且再見不到若詩了。

我看向若詩,只見她正對我抿嘴而笑,一臉玩味地注視著我,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我答應黎總。不過確實她不用擔心,我考慮只不過幾秒,即婉言謝絕了黎總的好意。

有時就是需要一單業務來打開局面,或者說沖喜。黎總這單完結之後,不知是自己時來運轉還是找到了開展加盟的好方法,隨後的兩個月里我竟陸續發展了四家新店!其中有三家是自己問上門來加盟的,另一家也是如黎總般從別家品牌挖的牆角。

十月和十一月份,不管是新店發展數還是加盟費用,我的東北片區業績已然成為全公司第一,就連若詩的西南片區都要稍遜一籌,雖然全年拉通來算還是進不了前三,但按照這個勢頭下去,搞不好我來公司的第二年就能比擬若詩創造的高度及達到她的輝煌。

這樣的成績不禁讓我有些驕傲,要知道東北片區其實就我一個光棍司令。但我不敢報僥幸心理,因為這樣的好成績非是我一人之功。若詩只要有空就會來主動協助我接待客戶。有時她仍假裝是我的助理用筆記的方式提醒我要點,有時她會與我打配合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與加盟商談判。她的幫助往往都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團隊才是成功的關鍵。

在這樣的合作之下,我與若詩之間的默契程度也越來越強,往往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含糊的話語,自己就能知曉接下來應該配合對方做什么事,說什么話。

俗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與若詩一起做業務,讓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工作樂趣。盡管並非是每一個來咨詢加盟的都能順利抓住,但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一起分擔失敗的酸楚,像是享受一種充實而又簡單的幸福,令彼此都陶醉其中。

在我對若詩的幫忙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同時,也深感恩情無以為報。因為她總是不接受每單的業務提成,每次都說互相幫助是理所當然,自己不缺錢用為由予以謝絕,結果一筆筆的提成都讓我一個人得了去,令我極為良心不安。

這兩個月里,妻雖也會主動打電話給我了,但仿佛一直都在嗔怪我那天忘記了我們的紀念日,始終不冷不熱,每次通話之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壓抑。

我照常每隔半月即回家一次,以解對家人的相思之苦。但很可笑的是,在家時我都會隱隱心中嫉妒自己的兒子。因為妻的眼里似乎只有這小家伙,和他親熱得不行,而始終令我感覺對自己好像少了一點熱情。

雖說母愛是天性,兒子年幼需要無微不至的關愛,但男人同樣需要疼愛,需要自己所在乎的人來細心呵護……

我們的性生活也不甚協調。兩個月來我們一共做了四次,但每次我都感覺不到曾擁有的激情澎湃,就如例行公事一般……我想妻定也是同樣的感覺,但我們都未把這事擺上台面,似乎彼此已然習慣這種毫無激情可言的性交。

我那時認為,當夫妻之間用性交代替做愛,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奈,想要改變卻又總覺無能為力。但現在的我已然認識到,並非全然無能為力,只是要看有多少真心,有多少誠意,有多少手段……

反觀我與若詩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雖然之前我反復對自己說要與她保持距離,但事與願違,不僅距離未曾拉開,反而較之前更為親近……

在這幾個月里,每天下班至次日上班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每晚我都期盼著長長的幾個小時快快過去,因為到上班時就又能見著若詩。每天我八點左右即到了辦公室,至多二十分鍾後,就能看到紅色的mzd進入公司大門。要知道,我們的上班時間為早上的九點整。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們並非戀愛,卻如戀愛中的男女般一時半會沒見著,就會情不自禁地思念;這是一種很獨特的氣息,我們從不向對方說及愛戀,卻時時刻刻地感覺到彼此間的情誼。這感覺、氣息令我們彼此陶醉著,享受著,如同飲著一杯沒有絲毫雜質的清水,讓人身心皆舒。

然而在這種奇妙相處的背後,又蘊藏著某種危險。我們表面上是很默契的伙伴,似乎盡與愛情沒有關聯,但彼此之間的暗香涌動卻是越來越濃,以至於我時常感覺仿佛只需某個催化劑就能讓彼此熊熊燃燒。或許那燃燒的過程會是一件令彼此都很快樂的事,但燃燒後的結果卻讓人望而卻步,盡管那只是我們各自心中的牆。

這樣的情形,我明了,若詩更是明了!所以,我們依然相互吸引著,相互排斥著。當我們其中誰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另一方就會委婉的提醒,拒絕進一步的發生……所以,我們還是如兩條交相輝映的平行線,怎么也找不到交叉點。

曖昧,如影隨形,有甜有酸,有苦有辣,猶如你我戒不掉的癮,丟不掉,抹不去,伴隨著彼此的呼吸,剛下眉頭又上心頭,個中滋味,甘苦自知……

事隔兩年,每當我回憶起那段時光,我仍會情不自禁的微笑、心動,也會情不自禁的泛起苦澀、酸楚。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們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會怎樣呢?我想我們可能永遠會是最好的異性朋友吧。

十二月的cq很冷,甚至比北方還冷。北方家家戶戶都有暖氣,而cq卻沒有。在這里,不管是戶內還是戶外,都是一樣的寒度,不管是走動著還是坐著,都會感覺手腳冰涼。

今天是聖誕節,與去年一樣,來得很不是時候。因並非是周末,公司不予放假,所以無法回家陪妻兒,這令我甚感遺憾,也甚感心酸、孤獨。

下午在qq上我向若詩問及,准備過怎樣的一個聖誕夜晚。她毫不避諱地告訴我,晚上又要跟她的濤視頻。接著她問我將怎樣過,是不是和游神一道去解放碑敲氣錘。

每年的聖誕夜,不管是cq還是cd總有那么一大群男男女女涌上最繁華的商圈,揮舞他們的青春,傳遞他們的喜悅。

曾幾何時,我也參加過這樣的狂歡,那時身邊有她,彼此悄悄地用小氣錘子偷襲對方,打過一下之後撒腿就跑,留下一串串歡笑彌散在空氣里。

如今,我與她遙遙相望,就連一句最簡單的情話都成了奢望……即使在一起又如何呢?已然遠去了的歡聲笑語,試問要如何找回?我找不到答案……

從而,對於一群人的狂歡再無心情可言,只剩一個人被寂寞吞噬,找不到出口。

若詩見我半天不答,給我發了一個帶問號的娃娃臉。

我回答說,呵呵,之前游神來約過我。我讓他自個去,那是他們年輕人的世界,自己不太合適。

若詩在qq上選擇了和游神一樣的說辭:文軒同志,你認為自己很老了嗎?

是啊,有老婆有兒子了還不老嗎?我在qq上反問。

若詩說,有家室就算老了啊?要知道你比我和海波就才大一歲多!其實不管什么年紀都要留存一顆年輕的心。去吧,跟海波到解放碑放縱下,總好過你一個人呆在寢室里看《徐志摩散文集》強!

她真是好記性,只給她說及過一次我晚上喜歡沒事的時候看書,她就記在了心里,而且還記住了書名。

我笑了,卻忘記了通過qq她看不見我的笑容。我心想假如有你的陪伴,這個聖誕夜是多么美好,可惜你要陪伴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濤。

不知為何,自己突然想對若詩放肆一下,於是就在qq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只要你去,我就一定去!

若詩很快就回了消息:那你去吧,我和濤聊完之後就過來找你們。

於是,晚飯之後,游神就悄悄地將公司的車開向了解放碑,而我理所當然也坐到了車上。

趕到解放碑時已是晚上八點,這個cq最著名,最繁華的商圈早已是人山人海。雖是少男少女居多,但其中不乏我這樣的白領一族,甚至還有些許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嬸。

這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節日帶來的喜悅,每個人都綻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費了好大天功夫,我們才找到一個停車位將車子停靠妥當。

艱難的走至解放碑步行街上,游神早已被周圍的喜氣與喧鬧感染,拉著我的手臂大呼小叫著什么。卻因周圍人聲鼎沸,笑聲不絕,他的言語還未到達我的耳中就已被淹沒在聲浪之中。

一個賣氣錘的大嬸從身邊經過,游神忙將她拉住。我本來是叫他只買一只即可,他卻並未聞見,結果我們一人手上拿著了一只氣錘。

游神湊在我耳邊喊道:「爛人,你看見那邊那群美女沒有?正打得歡呢,咱們過去加入戰斗吧!」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有七八個姿色不俗的女孩湊在一起打打鬧鬧,周圍有幾個如游神般的「登徒子」在趁火打劫。可惜我全然沒有心情去熱鬧一番,於是叫游神過去玩,自己就站在這里歇息。

游神對我的不合群甚不滿意,想拉我過去,卻是拉之不動,於是只得重色輕友,拋下我一人,獨自尋歡。我笑了笑,將手機在手中拿著,擔心一會若詩來了打電話,自己會聽不見。

人愈發地多了起來,熙熙琅琅的人群往前方緩慢地移動著,如一大灘緩緩蔓延的水,帶動著周圍的一切。站在路邊的我如一片無根的落葉,被動地跟隨人群緩緩向前移動。

我知道這樣走下去是不妙的。並非害怕會與游神失去聯絡,而是一會人群里就會打成一片,各自會用手中的氣錘敲打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我在這人群之中,難免會被誤傷到。正好瞅見旁邊一把椅子上一個女孩子起來走開,我連忙去把位置占著。

果不其然,我剛坐下不到十分鍾,人們已經開始互相敲打了。「喔喔」的起哄聲源源不斷,「砰砰」氣錘砸在人身上的悶響也不絕於耳。有些人,一對一地對打著,有些人卻是被多個人圍攻。

前一刻也許你還在進攻別人,下一刻也許你已成了多人進攻的對象。但不管是打人者還是被打者,一個個都是滿臉的歡快,仿佛在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已卸下了面具,抖落了塵埃,只把自己最最開心的笑容帶給彼此,帶給周圍認識或不認識的每一個人。

我安靜地看著這一場「盛會」,我也笑著,但卻不知為何而笑,因為我知道自己並非被感染。不知你可曾有過這樣的時候。

燈火輝煌著,人聲鼎沸著,你在一旁看著別人的狂歡,分明正是言笑晏晏,融洽之極,卻在忽然間覺得煩悶,恨不得即時抽身而退,片刻都忍耐不得。莫名地就有一股落寞襲來,讓人突然覺得此時正置身於一個無人的荒郊野嶺,無邊的凄涼寂寞讓心縮緊。

於是你想到了逃,卻是無處可逃;你又想去抓住什么,卻發現原來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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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的時候,我給家里座機去了個電話,是母親接的,妻和兒子都不在家。

母親告訴我說一個人將車開到小區樓下接她們母子兩出去吃飯了。

我問母親為什么不去,母親說已吃過,還去干嘛?本來敏敏也不去的,但那人打了幾次電話來催,盛情難卻,不得不去,於是她就帶著兒子去了。

我問誰這么客氣,是她同事嗎?是男是女?母親說不知,叫我自己打電話問問。

掛掉電話,不知為何,那一直都在回避的疑惑又涌進腦海。我像往常一樣,立馬想予將之消滅,卻是徒勞無功。於是我致電予妻,望她能幫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