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祝壽(1 / 2)

風月江湖路 太陽雨 1991 字 2020-12-28

立秋剛過,半月里紛紛揚揚接連下了三場秋雨,安慶城內煩燥悶熱的暑意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天方破曉,名劍山庄的大總管魏金時一早便起了身,隨之被喊醒的還有十幾個睡眼朦朧的庄丁男仆。在魏大總管的東差西遣、呼三喝四之下,山庄上下一時間便忙碌開來。

這日是名劍山庄庄主姜昌榮的六十歲壽誕,山庄上下披紅掛綠、張燈結彩,頗有一番喜慶景象。巳時未到,山道上便有客人陸續前來,候在山門前迎客的盛華飛和方學漸自然少不了一番熱絡客套。一旦迎入廳堂,便有專職的庄丁奉茶侍候去了。

姜昌榮膝下無兒無女,一生共收了六個弟子。

大弟子周成,十年前出師,早就成家立業,現在是安慶府衙役的總班頭。

二弟子蔣知貴,天性樂觀豪爽,不拘小節,現在是廬州府(今合肥)虎威鏢局的當紅鏢頭。

三弟子盛華飛今年二十四歲,個性堅毅,行事果斷,再加其父是安慶城中有名的富商,平時也懂得多加孝敬,故甚得姜昌榮欣賞。

四弟子夏聖良生性孤傲冷僻,平時沉默寡言,練功雖勤卻不為姜昌榮所喜。

五弟子傅冰燕,今年已是一十有八,是山庄中唯一的女弟子,一副鵝蛋臉生的清秀絕俗,又兼性子端庄溫柔,當真一個人見人愛的妙齡佳人。

六弟子方學漸,上個月才滿十六歲,去年由桐城昭明寺晦覺禪師推薦,拜入名劍山庄。

一個月前,姜昌榮就私下放言出來,想趁這次六十大壽之際,考較一下幾個弟子的武功,順便確定下一任庄主的人選。其實,這六大弟子中,能參加比試的也不過盛飛華、夏聖良和方學漸三人。方學漸入門不過一年,所學有限,無心也無力爭奪這庄主之位,這比武就成了盛飛華和夏聖良兩人之間的較量。看姜昌榮平時的厚此薄彼,未來的庄主人選其實人人心中雪亮。

時近中午,偌大的主廳已擠進二百多人,魏金時忙著招呼新來的客人入座。在大廳正前方,點著兩對胳膊粗的紅燭,一個大大的壽字掛在北牆正中。姜昌榮臉帶微笑,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不時朝望向他的客人點頭示意。他的身旁坐著一位二十七、八歲的美少婦,一張細白的瓜子臉蛋,杏眼桃腮,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有勾魂奪魄之能。她名喚柳媚娘,是姜昌榮前年才娶進門的二房。

拜壽的人以粗豪的武人為主,此時一一上前給姜昌榮祝壽,只是祝壽之人的眼睛,多半會在美貌少婦身上打上幾轉。姜昌榮心里頭明鏡一般,自己這個娘子委實過於美艷,如果自己年輕二十歲,給別人拜壽時也會忍不住要瞧上幾眼的,面上便保持一貫的微笑,卻是不動聲色。

忽然之間,一個長相魁梧的彪形大漢手拿一只酒瓶,踉踉蹌蹌地走上前來,一雙醉意朦朧的眼睛卻是一眨也不眨地瞪著柳媚娘。前面幾人匆忙避開,柳媚娘也微微有些驚惶,急忙拿眼角去瞟姜昌榮。

姜昌榮認得那漢子是廬州虎威鏢局的少鏢頭鐵行義,忙向二弟子蔣知貴使了個眼色。蔣知貴會意,急忙笑著迎了上去,道:「鐵兄弟,您喝高了,您的座位在那邊,我扶您過去。」

「去…去…,誰說我喝高了?我清醒的很,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前面就坐著這么一個花骨朵一般的大美人,可惜……」鐵行義一把推開蔣希貞,趨前幾步,一個趄趔,正好仆倒在庄主夫人的跟前。柳媚娘心下一驚,雙腳急忙往後一縮,卻已被那大漢抓在手中,動彈不得。鐵行義說到「可惜」兩字,便已噘起一張酒氣喧天的闊嘴,親吻像雨點般落在那兩只小巧精致的三寸金蓮上。

柳媚娘本欲張口驚呼,卻被那一連串的親吻搔到了癢處,身子仰倒在太師椅上,「咯咯」一陣嬌笑,花枝亂顫之下,更見勾魂奪魄的媚態。圍觀眾人見了鐵行義的丑態,也齊齊大笑起來,笑聲無疑是傳播最快的流行媒質,後方的客人不知何事可笑,見前面的人笑了,便也一齊笑出聲來。兩百多人的笑聲混合一處,當真震屋穿瓦,響徹雲霄,只怕安慶城內的角角落落都傳遍了。

蔣知貴連忙去抱地上的大漢,哪知他死死抓著庄主夫人的雙腳不放,甫一拉離地面,柳媚娘便是一聲驚呼。侍立一旁的方學漸見狀,一個健步上前,死命去扳那大漢的手指。

鐵行義左掌輕輕一翻,卻已褪了一只鞋子下來。時值初秋,天氣尚熱,足上未著襪子,鞋子一脫,一只晶瑩如玉、柔若無骨的精致妙足登時露在眾人眼前。鐵行義哈哈一笑,正待湊唇欲親,卻被方學漸閃過來的身子擋住,不得其便。蔣知貴此時也不再客氣,攔腰抱緊他的腰身,急步退後,懸空將大漢提出廳去。

鐵行義兀自不住掙扎,一邊揮著那只綉花紅鞋,一邊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花骨朵般的小娘子,可惜…可惜卻是插在一坨又老又臭的爛牛糞上。」這一次,廳內眾人皆聽得清清楚楚,也無須他人啟發,一齊暴笑出來。反正人多力量大,也顧不得老壽星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自制力差一點的已扒到地上打起滾來。

方學漸見一向嚴峻的師父,原本醬紫色的臉皮此時竟成了青白之色,心想老頭子這一氣當真非同小可,急忙收束心頭竊笑的沖動,側身過去道:「師父,您老人家……」

「嗯,你找兩桶狗屎淋到那小子的頭上,讓他清醒清醒。還有,把你師母的鞋子拿回來。」姜昌榮恨恨的道。要不是顧及所謂的江湖面子,方學漸毫不懷疑自己的師父會一劍殺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花太歲。

等方學漸再次邁入大廳的時候,那只綉花鞋已在他的懷中。鐵行義畢竟是蔣知貴的少東家,方學漸知道二師兄的難處,兩桶狗屎便換作了一瓢涼水。涼水當頭淋下,方學漸趁大漢發愣之際順勢奪下了他手中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