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濃(1 / 2)

風月江湖路 太陽雨 4685 字 2020-12-28

方學漸醒來的時候床上只剩他一人,房中寂靜無聲,撩開床幃,目光掃過,桌上的兩個包袱已然不見。王翠翹一早就悄然而行。

床前的古銅鏡台上疊放著一頂蘇樣的百柱軟帽,一件魚肚白的湖紗道袍,還有一套月白色的內衣褲。方學漸拿來穿了,倒也合身,欲取那頂小帽,見下面壓著一張素紙,急忙抽出一瞧,只見紙上幾行娟秀的小楷,卻是宋代詞人晏殊的一首《木蘭花》:

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

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末尾寫了「謝謝,珍重。」四字。

方學漸雖然不是文盲,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知道得相當有限,瞧了半天也沒推敲明白這首《木蘭花》寫的是什么意思。那最後的四字卻是懂得的,歪著腦袋心想:珍重是一定要的,這個謝謝……

瞧她昨夜如飢似渴的瘋狂模樣,怕有兩、三年沒與男人親熱了,要不是方大爺也被大小姐撩撥得幾欲發癲發狂,這兩天正好火氣旺,一般情況下,還真難保證能十分滿足她。嘿嘿,這次也算好人做到了底,既送銀兩,又在枕席之間盡心竭力地撫慰她,這個「謝謝」倒是當之無愧、卻之不恭的。

方學漸一生之中雖然壞事沒做多少,好事卻也沒干幾件,他有時在街上碰到賣身葬母、賣房還債的,即使有心幫襯,但囊中羞澀,卻也無力資助。這次發了橫財,一出手便是五百兩,也算是破天荒第一遭了。

洋洋得意之下,突然想起龍紅靈來,哎喲一聲,自己通宵未歸,如果被她知道是在妓院里過的夜,自己身上的骨頭可不是根根發癢了嗎?想到大小姐生氣時柳眉倒豎、鳳目圓睜的恐怖情景,心中栗栗,兩個大腿不自主地打起架來。

方學漸不敢停留,顧不得打量周遭的景致,沿著昨日的來路疾步沖刺,跑出玉春堂,在門外雇了一輛驢車,吩咐一聲,朝天清客棧而去。

天空冷漠而陰沉,如鍾馗板著面孔的臉。太陽藏在低低的雲層後面,只有偶爾從縫隙間漏下來的一線亮光,才讓人們確信還是白天。灰白色的輕霧,一縷縷從屋檐上飄過,秋風嗚咽,樹葉瑟瑟發抖,似在悲哀地哭泣。成群的麻雀從樹叢里騰空而起,又像暴雨似地紛紛散落在青石街道上。

鞭子在空中發出響亮的「啪啪」聲,驢子一溜小跑,車轅邊的一串鈴鐺在風中急促地鳴響,像大小姐生氣時吐出來的話語。驢車經過冰溪樓,又跑了約莫一頓飯的工夫,已到浮橋跟前。

車夫吁了一聲,驢車停下。一個官差走將過來,揭開簾布向里面打量。方學漸朝他一陣擠眉弄眼,手中一只三兩重的銀錠就遞了過去。官差掂了掂手中的銀錠,臉露笑容,叫道:「老鼠眼、酒糟鼻、大齙牙,這位銀大爺要去醉香樓趕個飯局,兄弟們放行。」

簾布垂下,車子繼續前行,方學漸長長地舒出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心想有錢能使鬼推磨,當真一點不錯。

驢車在客棧門前停下,他會過錢鈔,急步進門,穿過正廳大堂,走後門,繞過兩棟並排的樓房,一條石子路直通後院,龍紅靈的房間便在左邊樓房的底層。

方學漸走到門前,心口突突亂跳,龍大小姐會不會在里面燒好了一口大油鍋只等自己「撲通」跳進去?還是架了一只火爐,把一塊烙鐵烤得血紅,等著來親吻自己的屁股?還是磨快了一把鋼刀,「三鞭湯」還缺一樣材料,正好割下自己的去充數?

他輕輕推開房門,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響,先探了半個腦袋進去,兩粒眼珠骨碌碌一轉,只見房中端坐一個道士,身穿青布道袍,一根烏木發簪插在油亮的頭發之中,左手支著腦袋,上身倚在桌前,面孔朝向窗外,看不清容貌。

方學漸疑心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未老先衰,得了散光兼老花,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房中怎么突然多出一個道士?大小姐呢?她不會和自己一樣,也是通宵未歸,和什么野男人偷偷約會去了?

方學漸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高抬,慢落腳,走到離那人三尺的地方停下來。道士的半截頭頸露在衣外,腦後的絨毛細軟如絲,肌膚的光澤微微閃動,晶瑩嫩白,仿佛明月一般。

看樣子年紀還輕,長得這般好看,肯定是個風流小道士,難道是大小姐的情郎?不管怎樣,擅入他人房間者,罪該萬死。方學漸打開雙腿,蹲下身子,扎了一個穩健如山的馬步,慢慢提起手掌,凝聚丹田熱力,手肘後縮,化掌為拳,再猛擊向前,這是少林羅漢拳第十三路第五式「苦海回頭」。

招式驟然發動,拳風呼呼,打向那人的腰眼,這一拳擊實的話,不死也得重傷。

那道士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這個沒良心的小色狼,怎么到現在還沒回來?唉,不要被哪個狐狸精迷住才好。」清脆悅耳,如風中鈴鐺,正是龍紅靈的聲音。

方學漸大吃一驚,差點一口鮮血噴吐出來,拳風撩起道袍,露出猩紅一角,拳頭離她的腰眼只余三寸,倉促之際,如何能夠輕易收回。他腦子電閃,左手拳頭驀地打出,擊在自己的右臂之上,拳頭略偏,擦著她的小腹肌肉過去,咯勒勒一聲響,打斷一條桌腳。

桌子缺了一條腿,重心不穩,登時傾倒下來,龍紅靈驚呼一聲,身子後躍,不料身後有一個倒霉蛋等在那里,「平沙落雁」才使了一個開頭,屁股已然撞上一個圓圓硬硬的物事,正是方小色狼的腦袋。哎喲喂,哎喲喂,兩人慌亂之下,大叫出聲,你抓我的頭發,我抱你的大腿,跌成一團。

「你這死色狼,進來應該先敲門,這點禮貌都不懂?」

「大小姐,請你斯文一點,至少也該溫柔一點,那個地方是不能掐地……」

「那你老老實實地,一五一十地,清清楚楚地,明明白白地給我坦白交代,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和誰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我…能不能保留一點個人隱私?」

「不行。」

「大小姐,你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還有這個鼻子,小巧挺直,真漂亮,一萬人中也挑不出這么一個秀氣的鼻子,只是……這兩條眉毛……唉…可惜……」

「不要轉移話題,快給我老實交代,不然的話,哼哼,我掐斷它……還有,我的眉毛怎么樣?是不是淡了些?」

「也不是很淡啦,只是有些……這樣跟你說吧,世上的眉毛大致分為十三大類,每一大類又分十八個小類,我慢慢解釋給你聽,你就知道……哎喲,哎喲,我投降,我投降,昨天晚上,我其實出去尋你了。」

「出去尋我也用不著通宵不歸吧,我二更不到就回來了,見你不在,問遍了客棧里的每個人,都說沒見你,你知道我有多……輕松,真是高興死了,最好你給那些官差抓起來,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再用夾棍夾斷雙腿,走不得路,只能在牢里爬行,爬一尺,便流一尺的血,我一夜不睡,哈哈,就想看看你的那副可憐模樣。」

方學漸仔細望去,見她的眼中熒光閃爍,一雙美目微微紅腫,有不少血絲,果然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只怕還流了不少眼淚,心想自己在玉春堂里逍遙快活,她卻在這里苦等一宿,心生愧疚,憐惜不已,在她的眼簾上親了兩下。

龍紅靈羞得滿臉通紅,心口怦怦亂跳,猶如鹿撞,與他情致綿綿的目光甫一接觸,便低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她昨天外出辦事,回來後不見了方學漸,心中大急,問遍客棧中的每個伙計、客人,都說不清楚、不知道。

她知道方學漸在玉山人生地不熟,無處寄宿,深夜不歸,多半是被官差捉了去,心中著急,卻又無法可想,只呆呆地坐在那里等他,想到衙門里的種種殘暴手段,方學漸一進去,所遇一定凄慘無比,越想越心酸,免不了掉下幾行珠淚。此刻見他平安歸來,這一下真是喜出望外,情難自禁,改口雖然及時,話語之中的擔心和情意,只怕聾子也聽出來了。

方學漸雙臂使力,攔腰將她抱住,右手抄到她腿彎里,將她橫著抱起,放到床上道:「一晚沒睡,好辛苦地,快快睡吧,睡醒了我們去醉香樓開個飯局。」拉過毯子蓋在她身上,俯身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

龍紅靈心中甜絲絲的,格格一笑,伸臂抱住他的腰身,噘起紅艷艷的嘴唇,道:「快給我講講,我的眉毛哪里不好了,否則我怎么睡得著?」

世上凡是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往往把自己的容貌看得比生命還重要,何況龍紅靈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平時更是關心備至,絲毫不會馬虎。

方學漸心中苦笑,這眉毛什么的,都是他臨時編出來分散大小姐注意力的由頭,龍紅靈眼似秋水,眉比春山,雖淡了些,於妖艷之中更增一分柔媚的動人,哪里有什么問題了?

他睜大了眼睛,湊過去仔細端詳她的眉毛,要找出一點瑕疵來批點批點,鼻中突然聞到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又見她雙目微合,嬌羞無限,心中不由一盪,伸出紅潤潤的舌頭,在她的兩條柳葉眉上舔了一圈,笑道:「眉毛淡些怕什么,以後我天天給你畫眉。」

龍紅靈聽他表明要與自己長相廝守,臉上一紅,啐了一口,心中卻是大有甜意,舉起拳頭,裝作要敲他的腦門。方學漸輕輕捉住她的拳頭,道袍寬大,一段嫩藕似的手臂登時滑出衣袖之外,皓腕如玉,欺霜賽雪。

方學漸怦然心動,低下頭去,嘴唇印上她光潔的手背,舌尖伸出,輕輕撩動。龍紅靈「嚶嚀」一聲,嬌羞萬狀地埋進他的懷中,面上火燒,似乎連白玉般的額頭都抹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方學漸抱緊懷中的女子,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栗,兩人呼吸相聞,兩顆心臟跳得如此急迫,從沒有此刻近過。靈活的舌尖從圓圓的下頜到彎彎的眉梢,沿著鵝蛋臉龐的精致弧線輕輕滑動,挑逗她柔軟的耳垂。

「大小姐,能不能先向我透露一下,這一次你的『七日斷腸散』藏在什么地方?」

「不告訴你,你自己找。」龍紅靈的呼吸漸漸輕快,吐氣如蘭,一雙眸子嫩得能擠出水來,牙齒咬嚙他的肩膀。

「真的?是不是在這里?」方學漸的手掌握住了一團豐滿的胸肌,隔著衣衫揉搓起來。

龍紅靈輕呼一聲,臉頰桃紅,一雙丹鳳形的美目水汪汪的極是嬌媚,兩條柔軟的手臂抱緊男子的腰身,依偎在他懷中,身子一陣陣地火熱,微微扭動,感受著他手指的溫存。

方學漸爬上床去,揭開毯子,伏在她山巒起伏的身上。兩人摟抱一處,身子緊貼,互相挑逗似地點吻著對方的臉頰和嘴唇。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方學漸因為吃過「七日斷腸散」的虧,嘴唇只在她的口邊打轉,即使她主動把舌頭伸過來,也只在空中和她交戰,絕不敢真的含入口中。兩只手掌卻一點不含糊,早已占據了兩處極險峻的所在,又摸又挑,弄得美女嬌喘不已。

「你這道袍這么丑怪,穿在身上有礙觀瞻,趕快脫下來。」粗麻布的質料讓他的手感大為遲鈍,有隔靴搔癢之嫌。

龍紅靈讓他從自己的身上脫下青布道袍,露出一身火紅的原本打扮,咬著他的耳朵,笑道:「你猜我昨天穿這一身行頭,去干什么了?

方學漸吻著她細滑的香腮,手掌在美女的腰臀之間來回滑動,奇道:「難道你學那個峨嵋的青峰道長,也去裝神弄鬼騙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