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呃……雅拉蒙,她真的沒問題嗎?我……我怎么覺得她好像淹死了啊。」阿庫站在半人高的木盆旁邊,臉色發白有些不安的問。

雅拉蒙一邊整理著身上的白袍,一邊無奈的笑著,指了指清澈的水面下蜷曲起來的巨大魚尾。

言下之意很明顯,人魚怎么可能淹死。

不過阿庫本身就是容易擔心的性格,再加上菲瑞絲睡的也確實容易讓人誤會。洗澡用的木盆畢竟不會太大,還原成本來模樣的菲瑞絲非常努力地蜷縮在一起,才舒舒服服的泡進了水里。而大概是費盡力氣維持了一整天人型的原因,一進水中,她就死死的睡了過去。

直到剛才阿庫起床,才發現菲瑞絲一點也沒有動過地方,水面都安靜的看不到一點紋路,「我知道人魚不會淹死,可……可你看菲瑞絲,既不吐氣泡,身上也看不到起伏,她……她好像根本沒呼吸啊!」

雅拉蒙安撫的摸了摸阿庫的頭,柔聲說:「人魚族在熟睡中的確是幾乎不怎么呼吸的,至於吐泡泡,他們只有想吐的時候才會吐。我保證她沒事,你要是不想讓她多睡會兒,現在就可以叫她起床了。」

「呃……」阿庫撓著頭,遲疑了半天後,還是忍不住把手伸進了水里,輕輕推了推菲瑞絲的肩膀,在水面上叫道,「菲瑞絲,醒醒。該起來了。」

菲瑞絲沒有半點反應,依然安靜的沉在木盆底部。

看到阿庫的臉色更白了一些,雅拉蒙撲哧笑了一聲,走到木盆邊彎下腰,說:「沉睡狀態的人魚你這樣溫柔的叫她是不管用的。這種時候呢,只要這樣……」

她說著,挽起袖子把手伸進水里,捏住一綹飄動的長發,湊到菲瑞絲的臉頰後方。

白皙的面頰在靠近耳朵的位置有幾條細細的縫隙,縫隙上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看上去應該是人魚的鰓,沒有半點猶豫的,雅拉蒙直接下手撥開了一條縫隙上的薄膜,把指間的頭發一下塞了進去,上下搔動。

一陣紅潮立刻從菲瑞絲的下巴向上浮現,她在水中猛地抖了兩下,跟著就像打噴嚏一樣渾身劇烈的一顫,然後,一臉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伴著嘩啦啦的水響,菲瑞絲從木盆里坐了起來,原本遮擋在身前的頭發立刻滑落到肩膀兩側,她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抬起手揉了揉眼,仿佛還有些不適應水面外干燥的空氣,跟著,她有些驚訝的看著阿庫,不解的問:「阿庫,你昨天的葯草吃多了嗎?血都從鼻子里溢出來了哎。」

阿庫捂著鼻子,漲紅著臉指了指她離開水面後濕淋淋閃動著光澤,還在微微晃動的赤裸乳房,跟著一頭栽倒在地上……

「男人對交配的企圖心有這么重嗎?我們那邊的男人魚總是把撒種當作體力活呢。」穿戴的整整齊齊的菲瑞絲一面梳著好不容易晾干的頭發,一面迷迷糊糊的問雅拉蒙。

對於還什么都沒有經歷過的她來說,想完全理解異族的欲望時間比較困難的事情。雖然人魚在學者們的定義中也屬於人型生物的一員,和同類型的異族異性繁衍後代不會有太大阻力,但紅鱗家族所在的人魚部落顯然不會把教授這種知識作為日常的一環。

菲瑞絲身邊唯一的異族情侶就是希金家那一對兒,而那個陸地人很注重隱私,自然不會給旁人參觀他們夫妻生活的機會。所以來到陸地上之前,菲瑞絲對交配這種事的概念還是每年春天和秋天那兩個季節,族里的成年女性聚集在向陽的淺灘,把包覆著晶亮外膜的卵安置在溫暖的水流下方。然後族里為數不多的男性就會在上方盤旋游動,費上大半天力氣,把好像泡沫一樣的粘稠體液從身體里排出來,慢慢悠悠的撒在卵上。

卵膜變成淺黃色並失去光澤後,女性人魚們就要及時將卵收回體內,等上三十天左右,如果運氣好,肚子里就會有人魚寶寶等著在一年半後出生了。在和陸地上的人學會結婚這種事之後,如果某個男性人魚心甘情願的話,也可以成為女性一方的家族成員,不過那個叫做丈夫的稱呼,大多數人魚還不太習慣。

又聽雅拉蒙耐心的解說了一遍之後,菲瑞絲總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哦……原來你們陸地上的男人繁殖後代的時候會非常快樂,所以才會有那種表現。難怪難怪,我就非常喜歡吃海草拌飯,有時候偷偷游去海邊看到海草就會興奮的不行呢。」

「呃……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雖然把自己比作海草並不太恰當,但至少雅拉蒙希望這個迷糊的少女已經意識到某些事情的危險性。

畢竟在異族混合生活了千百年的如今,已經沒多少男性會在意一個漂亮女孩的種族問題了。

「被人當成海草的感覺還真奇怪呢。我是不是該在臉上塗點泥巴?」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睡前故事的情節,菲瑞絲一邊拉著雅拉蒙往門口走去,一邊興高采烈的問。

阿庫用白布堵著鼻孔,有氣無力的跟在後面,一起離開了旅店。

開港祭第一天的重頭戲就是接近正午時分的激流挑戰,屆時在祭司的主持下,藍穆尼家的法師將合力解開水閘的封印,裹挾著融雪與浮冰的洪流轉眼就會將河道化為咆哮的水龍,當最凶猛的水頭過去後,勇敢的少年們就要駕著小船殺進會持續半天左右的寒冰激流之中,捕捉其中幾種只會在這期間出現的珍貴魚種,作為自身成年的證明。

菲瑞絲作為人魚,對看人捉魚這種事情並不是太感興趣,但聚集在城鎮中的人大部分都不願意錯過那場驚心動魄的表演,所以即使不去那邊,也沒什么別的有意思的事情可做。

「啊啊……出來的晚了,也不知道吃完飯後還趕得及看激流挑戰嗎。」阿庫按了按鼻孔,把染血的布條小心的丟進旁邊裝垃圾的盒子,有些擔心的把最後一塊面包直接塞進了嘴里。

不過吃完的只有他一個,雅拉蒙和菲瑞絲還在慢條斯理的吃著盤子里的拌蔬菜。

昨晚被好奇的菲瑞絲東問西問,屋子里的三個人誰也沒睡太早,飯才吃到一半,太陽就已經快要爬到頭頂了。

「哎呀,不用擔心,今年的激流挑戰可能要取消咯。」端水過來的中年老板娘呵呵笑著,爆出了驚人的消息。

「啊?為什么?」對那挑戰最感興趣的阿庫立刻驚訝的問。

老板娘無奈的聳了聳肩,「據說在上游負責觀察冰凌的船工捎回了緊急信息,今年的融冰,是艾斯威爾之怒。有艾斯威爾之怒的情況下,大部分挑戰者都會放棄的。沒有挑戰者,你們去看什么?」

「艾斯威爾之怒?那是什么?」畢竟生活在相對溫暖的東南方,這個詞里阿庫明白的也只有冰天使的神名艾斯威爾而已。

老板娘端起他們桌上的空盤子,隨口解釋道:「就是比平常多三到五倍分量的融冰,那種密度的激流,勉強挑戰很容易丟掉性命的。按老一輩的說法,艾斯威爾之怒是不祥之兆,之後四五年,西北山地恐怕會發生什么可怕的變故。啊……我還是把我在那邊做伐木工的小侄子叫回來吧,真是真是……」

看著念叨著離去的老板娘的背影,阿庫不安的皺了皺眉,轉頭問雅拉蒙,「雅拉蒙,你了解這艾斯威爾之怒嗎?」

雅拉蒙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水,微笑著說:「人們總是習慣於把超出理解范圍的事情稱為神跡,身為風與水的至高主宰,艾斯威爾大人的名諱用來稱呼這種與冰有關的天災,並不難理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