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四(1 / 2)

</br>晨光大好,是一連暖陽的好天氣。空氣里彌漫著焚爐中燃燒出的清冷寡淡的香氣。

米諾地爾揉了揉眼,臉上還留有從朦朧香甜的睡夢中流連的不舍和迷糊氣。他抬眼一掃,發覺仍然是自己熟悉的寢殿時,嘴巴自然地癟著,旋即又無奈一笑。

也是,自己在奢望什么啊。

米諾地爾輕嘆口氣,在暖烘烘的被窩里翻了一圈,掏出一個羊毛線織成的布偶,金發金眼,威風凜凜。指腹輕輕地蹭著圓鼓鼓的面龐,又輕輕放在鼻尖輕嗅。

浸染了蘋果花清香氣息的布偶,讓他回想起從前站在滿樹銀色蘋果花下的那個女孩。一身冷硬盔甲散發出肅殺的氣息,可她摘下頭盔的一瞬間,對他綻放出的笑容,燦爛得將鋼鐵都化為了繞指柔。

前去出戰征伐侵擾邊村的魔族旁支,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見的姐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回來了,米諾地爾。」

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可他卻咂吧出點自我安慰的甜味來,時常拿出來回味。米諾地爾在被窩里樂呵了半天,才出聲喚門外的仆人進來。

他坐在木凳上,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白玉色的瓷骨梳在金色的蓬軟卷發中上下梳動,用細長的夾子夾住右側長到遮眼的頭發,露出極為綺麗貌美的臉龐。耳垂被女侍穿上露珠形的白玉耳徽。米諾地爾膚色偏白,所以只讓女侍在臉頰上輕掃了些粉脂,俊似出水桃花,配上那桃花眼,真是似醉半醉,勾人心魄的絕色。

羽族男性歷來保留著鳥類「男為悅己者容」的習俗,男性取悅擔負繁衍大任的女性族人是常態。米諾地爾也不例外,更何況,今天可是那人族王子來宮游玩的第叄天,姐姐奉母命抽時間陪他,二人相處時間很多,為防止那浪盪子勾人,他半點馬虎不得,定要在美貌這方面將他比下去,擄獲姐姐的心。

只是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仍然覺得缺點什么。他皺著眉在首飾盒里翻找一通,直到挑出條掛墜有寶藍水晶的抹額往額間系起後才滿意地笑了笑。

米諾地爾呵退跟隨的奴仆,獨身一人來到專供樂師們居住的樂樓。

他原本打算去會會那個御官,聽說他來自玉樓殿,又是被黑暗精靈所販賣和奴役的樹精靈一族。他曾在書樓里翻找過古書典籍,又通過眼睛大致了解過樹精靈一族的過去。就是這樣一個卑賤的下等精靈是如何獲得姐姐的另眼相看的,他實在好奇得很。

樂樓算不上很高,彩牆尖頂隱沒在高大的喬木間。隔著牆他都能聽見弦樂和打擊樂器交融的聲音,夾雜著歡聲笑語和女子喝酒取樂的荒糜。米諾地爾聽得直皺眉頭,挪步打算離開。

「米諾地爾殿下。」

「是你——」

米諾地爾沒想到竟然迎面撞上了剛好返回的御官,青衫落拓,風姿卓絕。他是慣常穿青色長袍的,一頭金色齊腰長發此刻被發冠束起扎在頭頂,發束中一串金辮隱約可見。尖聳的精靈耳上那顆小粒鈴蘭早已換成了薄荷綠色的青水晶。看上去同此前溫和雅靜的面貌相差太大,以致於米諾地爾小小地詫異了一會兒,心頭籠上一股懷疑,這人怎么和宴會上給人的印象不一樣了?

如果說在宴會上他是安靜的,故作神秘的幽蘭,而這時的他更像是懸崖邊迎風招展的松柏,看上去有一股俊逸灑脫的氣質。卻也顯得更神秘,他隱藏得更深了。

米諾地爾打起精神,一臉戒備。

「殿下找我?」

「你怎么知——」

「原先只是猜測,現在確是肯定了的。」御官抱著琴笑了笑,磊落坦盪,不畏不懼。自打宴會上受到這位殿下頻頻的眼色之後,他可受到不少照顧。早晚這位驕縱的殿下會找上自己的,對此,他毫不懷疑。

米諾地爾正了正衣衫,尷尬不已地開口:「那就去前面的花園里談吧。」

那邊人少,環境安靜,最適合隱秘的談話。修剪整齊的花叢間,散發出花香,綠意濃濃。米諾地爾和御官在花亭石椅上坐下,伺候御官的仆人隨即端來一壺花茶和幾碟精致的小食後又沒了蹤影。

米諾地爾挑著眉看完全程,心里暗自嗤笑他擺譜做主人的姿態,嘴上也不饒人地說:「看起來你還挺適應王城的生活的,比玉樓殿怎么樣?」

「殿下說笑了,玉樓殿不過是供貴客玩樂的地方又怎么能同王城的繁華相比。」御官平靜地說,絲毫沒有身處下作場所的不堪。他翻過杯沿釉上一邊青色碎花的瓷杯倒了杯花茶遞給米諾地爾,「殿下專門來找御官,不應該只是說這些吧。」

他倒是開門見山,直來直去的,行為不卑不亢,語言也不顯阿諛逢迎的姿態,米諾地爾對他沒了原先那份不屑,仔細打量間發現,他捏著茶杯把手的那只手,指如蔥玉,肌膚瓷白瑩潤,旋即問道:「你很喜歡青色的東西?」

「克莉絲汀殿下喜歡,御官只是投其所好。」

「哦。」投其所好的人米諾地爾見得多,可投其所好又能真正讓人心生喜歡的他卻是第一個。姐姐看上去還挺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