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2 / 2)

明知故犯 刀下留糖 2981 字 2020-12-29

盛嘉霆的臉色如常,沒有表白後的羞赧,也沒有被拒絕的尷尬。不知情的人看來,他們兩個落落大方到一點也不像是表白與被表白的關系。

盛嘉霆不在意,他的聲音甚至可以說是溫聲細語,他說:「我告訴你,並不是要你答復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就這么簡單。」

陸沉沉拿著牛奶,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某個方面來說,盛嘉霆甚至可以說是個非常具有風度的男人。

當初她走出周家,坐在台階上等待許老師的審判,她把頭埋得很低,埋到看不見任何人。

她的身影很脆弱,像是被過往給壓垮了。

身邊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一串腳步聲,緊接著她的身邊被人輕輕地放下一個軟墊。

有人對她說:「坐這兒等吧,地上涼。」

陸沉沉抬頭,透過凌散的長發,看到了坐在上級台階上的男人。

盛嘉霆靜靜地坐在台階左側,神態很自然,陽光讓台階蒙了層淡淡的金色,空氣里的微塵清晰可見,他融在這樣的金色里,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暖調的。

陸沉沉沒有動,沒有坐到墊子上,兀自抱膝坐著。

盛嘉霆支著腿,看了會兒緊閉的周家大門,忽然說:「他會出來的。」

像在安慰她。

那時陸沉沉就知道了,這個男人應該是喜歡她的。

但他實在太怪異了,從他撿到她的身份證開始,他就讓她感到了一種天然的抗拒。

無法用語言去詮釋,如果硬要說,大概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某些時刻,陸沉沉覺得盛嘉霆看著她的眼神並不是在看她,他看起來更像是透過她去回望著什么。

那時他的眼里有陰暗的雜質,被細心掩藏,但依然從舉止之間透漏。

她是見過陰暗的人,所以她明白。

……

手里的牛奶被掌心捂出了溫熱。

月光照下來。

盛嘉霆最後說:「我只是比他晚了一點遇見你而已,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未必沒有他做得好。」

*

周恪一和陸星沉喝得酩酊大醉。

陸沉沉不知道他們的酒量居然會那么差,尤其是周恪一,陸星沉還好些,至少能走路。他指天發誓,再叄強調不是他干的。

「是他自己喝的!」他說,「就一聽啤酒,就一聽!鬼知道他酒量能差到這種地步,一聽就倒!」

後來的聲音在陸沉沉犀利的目光里越來越小,直到閉嘴。

沒辦法,只能把兩個醉鬼都帶回家。

陸沉沉的駕照也是暑假剛考出來的,除了考試的時候就沒再開車上路,尤其十一的晚上,街上人多,她一路上開得戰戰兢兢,好好一輛捷豹給她開得足夠憋屈,跟自行車一樣。

出租屋的門打開,陸星沉自己蹦躂著去了客房。周恪一醉得挺厲害,他看起來不像喝醉了,神色正常,但就是一副暈乎乎的樣子,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

陸沉沉扶著他坐在沙發上,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看起來很疲憊。

沙發容納著他的身體,曾幾何時,他擠在這里顯得逼仄,現在躺上去還能在兩旁留出空隙。

可能身體確實很難受,他蜷在沙發上,腦袋不停在陸沉沉的腿上蹭,眼睛閉得很緊,脊背彎曲著。

頭頂上白熾燈照得他不舒服,他微微睜開眼,不滿地瞪了光源一眼,嘟囔著些聽不懂的話。

陸沉沉哭笑不得,想把他扶到卧室去,礙著陸星沉在,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只好詢問他的意見,問他願不願意和陸星沉將就一晚。

周恪一拿手擋著眼睛,聲音低緩:「不要……」

「那你睡哪兒?」

周恪一輕哼,「和你睡。」

他少有這種撒嬌的時候,陸沉沉的心都化成水。她握著他的手,輕輕搖了搖。

「我哥在這兒呢。」

周恪一這時候變得賴皮起來,他牽著陸沉沉的手在臉邊蹭,「他都答應了。」

「答應什么?」

周恪一攬著她的腰,「答應你嫁給我。」

陸沉沉被這轉折搞得一愣。

「他答應了算數么?」她揉了揉掌下柔軟的頭發,「我還沒答應呢。」

周恪一忽然睜開眼,坐了起來。

他微微垂著眸,他比陸沉沉高很多,看著她的時候必須彎腰。

「那你答應么?」

陸沉沉目光很靜,她想說願意,但看到周恪一的眼神,她就明白了,這人大概還醉著呢、

醉了以後說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當真。

她有心逗他,故意說:「你才幾歲啊,這么早想這些。」

周恪一哼哼兩聲,說:「不早了,都二十一了。」

「你離法定結婚年齡還差一歲。」陸沉沉好心提醒他。

周恪一懵了,他恍惚了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還沒達到合法同居的年紀。

而眼前的人就不一樣了,她生日是四月,早就滿了二十周歲。

他低聲抱怨了句男女不平等,又躺下,躺到陸沉沉的腿上。

陸沉沉覺得好笑,掂了掂腿,在她的視線里,周恪一醉得很可愛,但他睜著眼睛看她的眼神又很清明,分明不像是醉了。

她垂下眼,捏著他的後頸,認真地說:「我怎么覺得你在裝醉呢。」

腿上的人身軀微微震動,不知道是不是笑了。

周恪一伸手,摸到了陸沉沉捏著自己脖頸的那只手,手指張開,扣著她的手指,慢慢握緊。

他的手指很好看,手掌干燥溫暖,將她整只手輕松地握在手里,包得很嚴實。

「我說真的,沉沉。」

「嗯?」

周恪一彎著唇。

「你可以對我有任何期待。」他咬著字,著重強調了下,「任何。」

客廳里安靜下來。

半晌,又響起一聲短促的笑,不知是誰的,落到不大的空間里,很快消散,又仿佛和月光化為一體,長久地留存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

十一結束以後,陸星沉回了大洋彼岸,周恪一和陸沉沉回了明德。

帶著一點新奇,一點期待,他們的大學生活如同一幅剛展開的畫軸,慢慢鋪陳出華麗的色彩。

日子跟上了發條的鬧鍾一樣,噠噠前行著。

陸沉沉在分院逐漸出名起來。

她高中的時候長相就帶很強的攻擊性,隨著年紀增長,本就不顯青澀的臉龐變得更為成熟,學生氣已經壓不住骨子里的妖氣。高中的時候是班花、校花,大學的時候是院花,不論哪個階段,她都美得奪目。

他們形容陸沉沉,沉魚落雁的沉。

和周恪一站在一起,襯得他越發溫良。

她從壞女孩長成了壞女人,他還是那個好學生。

用徐茉莉的話說,往那兒一放,感覺就跟社會女混混調戲純情男大學生似的。

同樣的話換了不同的措辭,還是那個原來的版本。

陸沉沉性格算不上活潑,人不也十分和善,但明著暗著喜歡她的男生很多,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個讀臨床醫學的男朋友,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熱情,畢竟試一試嘛,又沒損失,萬一真釣到手了可就是個大便宜。

可惜他們失望了,大一一個學年過去了,陸沉沉還是和那位醫學部的男朋友在一起。

兩人情比金堅,漸漸的追求者們也失去了興趣,反正大學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妹子,這個不行換一個就是了,大家都灑脫的很。

唯一一個不太相同的就是盛嘉霆。

他果然是在明德大學讀研究生,醫學部很大,但他們總有相遇的時候。有時候他點頭,有時候他微笑,有時候他會用一種刻意的溫和語氣對她說「嗨,陸沉沉」。

但大多數時候陸沉沉都視而不見。

時光用寒暑假將一年劃分成類似的兩段,地球轉過一圈又一圈,東升西落,花開花謝,生活在這種重復著的時光里有種安穩的幸福。

陸沉沉覺得,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直到大二那年發生了一件事,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件事是一個開端,預示著命運在此刻開啟了新的篇章,年輕的男男女女在人海相遇,有人留下,就注定有人離開。

其實直到很久以後他們才明白,聚散皆是命,不由人,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