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 / 2)

明知故犯 刀下留糖 2977 字 2020-12-29

</br>後來的日子像上了發條,過得很快。

生活開始穩步前行,陸沉沉日子慢慢趨於穩定。不止是她,仿佛從某個時刻開始,大家的生活都默契地開始了一種如叄角結構一般的穩定。徐茉莉和老公一如既往地恩愛,宣淼和盛嘉霆的戀情也在平穩發展,馮熹微依舊每天在學海里浮沉,樂在其中。

陸沉沉不再為一些沒發生的事情感到驚惶,偶爾舊事從回憶的縫隙里鑽出來打擾她,想到周恪一對她說的話,她漸漸也覺得不再害怕。

從大二到大叄,每隔一段時間312寢室就有一整個寢室的奶茶。

宣淼從戀愛以後整個人都變得柔和,她把奶茶分給室友,說是自己男友請的。

她還是不太喜歡陸沉沉,但是她始終覺得自己贏了,因為陸沉沉的男朋友和她的男朋友都是醫學部的,而周恪一還在讀本科,盛嘉霆已經快要博士畢業了。

至於那些奶茶,徐茉莉無所謂要不要,馮熹微喜歡,因為奶茶可以幫她提神。只有陸沉沉每次看到那杯奶色液體,都會不動聲色地將它丟進垃圾桶。

那些被丟棄的塑料杯,每一杯都用馬克筆在杯壁上寫著相同筆跡的「429」。

四月二十九是陸沉沉的生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他還喜歡,他還在意。

陸沉沉從來不喝,有次馮熹微問她,她隨口說了句乳糖不耐受,從此以後寢室里再也沒出現過奶茶。

馮熹微不懂,但徐茉莉懂了,她相信宣淼也懂了。

從某個時刻開始,宣淼看陸沉沉的眼神越發不善,慢慢的也不再在寢室里久留,有時候陸沉沉和徐茉莉會看到她跟盛嘉霆挽著手在路邊散步,碰到了陸沉沉,她也全當做看不見,時間一久,誰也不想再用熱臉去貼冷屁股,干脆互不搭理。

312寢室的關系漸漸降至冰點。

但一切還在繼續。

陸沉沉每個暑假都會去深圳,每次都是獨身一人。陸長河知道她有男朋友,但基本不過問。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陸沉沉提起周恪一的時候,他都會郁悶,仿佛那個男孩子搶走了自己的寶貝,但他嘴上從不承認。

每年生日,陸沉沉都會收到一些短信,陸星沉的,陸長河的,陸歆的。從大二那年開始許老師也會給她發短信,內容比較簡單,祝她生日快樂,然後會托周恪一帶一份禮物給她。

那些消息陸沉沉有些會回,有些不回,但唯獨有一條她看到了也永遠當做沒看見——事實上盛嘉霆的號碼已經被她拉黑了很多次,但他總有辦法用新的號碼在每年的四月二十九給她發來祝福。

有時候,陸沉沉會感覺很奇怪。

這個人嘴上說著喜歡她,但從不避諱自己是因為移情作用產生的感情,他每年都會給她發生日快樂,但對宣淼又體貼到極點,他看起來明明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溫良,但總是逼迫自己看著人畜無害……

但那只是有時候,大多時候,陸沉沉是想不起盛嘉霆的。

……

暑假的時候,周恪一做東,請徐茉莉和陸星沉,余霽,顧今夜一幫人去了趟海邊。

沒有江夙,因為江夙自高考之後就失蹤了。

但周恪一並不擔心,他不時能收到一些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有時是一張照片,有時是幾句簡單的話,有時就一串亂碼。

他從不回復,只是不管過去多少年,哪怕他後來畢了業進醫院工作都沒有換過號碼。

這是男人的友誼,無聲卻堅定。

他們去的是廈門,沒有導游,完全自由行。

有錢人的好處在這種時候彰顯得淋漓盡致,作為此行中唯二的窮鬼,余霽深深地感慨,她說學藝術的人應該對金錢嗤之以鼻,但她沒骨氣,她喜歡罪惡的銅臭味。

陸沉沉站在渡輪上,有些恍惚,沒有說話。

海風里有一股咸腥味,熱燙又濃烈。遼闊的碧海藍天下,海浪一層一層翻涌,渡輪隨之小幅度起伏,每次往上抬起的時候,他們就離天空更近了一步。

夏日熱潮翻涌,他們受不了,選了傍晚黃昏的時候出發。夕陽就在前方,他們離天空很近,而夕陽離海岸線很近,他們站在渡輪之上,仿佛獨立於另一個橙紅與昏黃交錯的世界。

陸沉沉面對著大海,手扶在欄桿上,余光里看著周恪一站在甲板邊,低聲和陸星沉還有顧今夜說著什么,藍色的短袖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發絲凌亂,修長的身影在大海上單薄地像一粒塵埃。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年。

他們已經擁有了四個夏天。

余霽畢竟學藝術的,骨子里的文藝改不掉,她學《泰坦尼克號》里的姿勢,張開雙臂,閉上雙眼。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么美的地方。」

徐茉莉咬著冰淇淋,說:「我就沒你這種情操,我特俗,我看著這天,只能想到『舉頭叄尺有神明』。」

余霽說:「這里真好,我喜歡這里。你們呢?」

陸沉沉凝望著海面,伸出一只手,感受指尖沾染的水汽。

身後傳來腳步聲,周恪一從身後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

陸沉沉說:「你呢,你喜歡嗎?」

周恪一把下巴擱到她的頭頂,「你喜歡我就喜歡。」

陸沉沉笑起來,「我還挺喜歡的。」

a市是內陸城市,沒有海,她每次見到的海都是從網絡上看到的。

畢竟隔了一條網線,屏幕里看著的和現實里感受到的還是不太一樣。

陸沉沉:「我真是個鄉巴佬,我從來沒見過海。」

周恪一說:「我也沒見過,我也是第一次看海。」

「真的假的?」

周恪一捏她的鼻子,「真的,不騙你。」

陸沉沉看著海浪笑了一陣,周恪一又說:「你喜歡的話,以後我每年都帶你去看海。」

「真的假的?」

「真的,我保證。」周恪一抬起手,豎起中間叄根手指,「舉頭叄尺有神明。」

徐茉莉:「……」

渡輪下,海浪層層迭迭,翻來覆去。

葬身大海這句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可怕,反而有種極致的美感。

陸沉沉窩在周恪一的懷里,轉過頭,看到身後的陸星沉和余霽,還有徐茉莉。

她已經二十叄歲了,和十九歲的時候模樣幾乎沒什么變化,但又不太一樣。

十九歲的陸沉沉不像現在這樣,身邊有親人,有愛人,有朋友。

陸沉沉覺得,這樣已經很好。

神明在上,她已別無所求。

*

時間往前走,大叄過後,很快是大四,他們終於再一次迎來畢業。

這是兵荒馬亂的一年。

有些事如意料之中一樣匆匆而來,命運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象牙塔,將他們放逐到成人社會,他們仍舊稚嫩,但要開始像勇士一樣為生活而奮斗廝殺。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某些已經站在終點的人。

大四那年,徐茉莉懷孕了。

她們才知道,原來她的老公南哥還有個女兒,今年剛高考完。

就比徐茉莉小了五歲。

徐茉莉懷胎叄月,挺著一個半點都不明顯的肚子,手里拿著電話,氣勢磅礴,聲音洪亮。

「什么狐狸精,你應該叫我一聲媽。」

「了不起,當然了不起。我不僅是你爸的寶貝,我肚子里這個也是他的寶貝,剛查出我有了那會兒,你爸恨不得直接把我空運回家待產,整個塞進保溫箱里,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呢。」

「那是你爸騙你的,我們早就領證了……對,剛一畢業就領證了,結婚照在你爸書房里,你去找找,看看照片上他笑得開不開心。」

「小姑娘家家說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不心疼,我死了一屍兩命你爸能給我殉情你信不信?」

……

電話掛斷,馮熹微扶了扶眼鏡,從學海中抬頭,向徐茉莉投去欽佩的眼光。

「我面試要有你這么厲害就好了。」她由衷道,「我特別害怕考官老師。」

徐茉莉喝口水,道:「你就是差個戀愛,大好青春不用來戀愛全撲學習上去了,浪費不浪費。」

馮熹微搖搖頭,隨口道:「還是不戀愛好,我看宣淼失戀了整個人都很憔悴,瘦了好多。」

徐茉莉一頓,「失戀了?」

她看向陸沉沉,陸沉沉一挑眉,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馮熹微說:「她前男友畢業了,畢業就提了分手。喏,現在還在樓下,說要把話講清楚。」

徐茉莉放下水杯,「人都走了,還要講什么?」

馮熹微說:「好像分得不是很好看,她男朋友有個妹妹,似乎挺不喜歡她的……剛剛也跟著一起來了。」

徐茉莉站起身,走到陽台邊上,趴在邊上往下看了看,然後走回來,一把拉住陸沉沉的手腕,往門口走,「走,去看看。」

她的聲音很興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系,整個人都變得異常容易激動,對八卦奇聞的關注度空前地高。

陸沉沉不敢甩開孕婦的手,只好被她拉著往外走。她們的寢室在叄樓,沒兩步就到了樓下。

寢室門口是一片空曠的水泥地,來來往往幾個學生,在角落里有叄個人,一坐兩站。陸沉沉目光看過去,看見坐著的人是盛嘉霆,站著的是宣淼和另一個女孩。

那女孩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多年前看著是十叄四歲,現在看著還像十叄四歲,正指著宣淼激動地說著什么。

陸沉沉一眼就認出她來了——盛嘉霆的妹妹。

叫什么來著?

沛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