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山重水復(1 / 2)

地處省東北側邊陲的泰南原本多風,受季風環流支配的影響,多在冬春兩季刮得尤爲凶狠。而那風起時的聲音又是如此多變,大嘴巴一張,如狼嚎、像啜泣,又似牛吼,鋪天蓋地來臨時行蹤悠忽飄淼不定。不知何時,那烈烈北風在悄然間風向已由西北改爲西南,把身子一遁竟不知不覺溷在了仨一群倆一伍的拜年隊伍里。

萬物復蘇之下,氣象更新,交替往使的那黑白色的世界在人流穿梭時隨著著裝的變化也隨之發生著轉變。最初應該是從人們穿著假領襯衫開始的。往前追溯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兒,逢年過節又是個要臉兒的日子,所以即便穿不上好的,大部分人還是很有主意——給襯衣上安個白領子,穿在衣服里既干凈,又不失體面。

後來,從單調的藍黑色確良裝到四個口袋帶絨的黑灰色中山服,再到此時墊肩的紅白色西服,男人的穿著有了非常明顯的變化。當然了,三緊式外套、天藍色牛仔褲、咖啡色夾克衫,配上五顔六色的領帶,也都相繼出現在人們的身上。

近二年,女人們衣著服飾的變化似乎更爲明顯。喇叭褲、緊身羊毛套頭衫、吊帶裙、開衫裙,大敞口的馬褲馬褂、燈籠褲,還有那引領時尚的高跟鞋——平跟、坡跟、錐跟、細跟,不一而足。過年的時候,外套也由最初的棉襖轉變成噴膠棉防寒服,而後是皮大衣,羽絨棉。於是在年初一的這天上午,沸騰起來的溝頭堡在行走的隊伍中被點綴得起來,五顔六色花枝招展,錦簇花團之下顯得格外的生機盎然。

別看外面人來人往有說有笑,好熱鬧的楊書香卻頭一次躲了起來。無計可施的他被困頓在一個無法言說的世界里,強行被戴上全副手銬腳鐐,無法掙脫出來。其時,那滾兒沒打出來就被架起身子,初時躺倒在隔斷里,而後裹得嚴嚴實實被送回到了前院。然而後來隨著外面拜年的人進進出出和來來往往,在說笑聲中,前一秒發生的事兒便給壓在了箱子里,老楊家的人絕口不提,屋子外面的人又不知情,就成了個秘密。雖說成了秘密,但楊書香鬧了這么一出之後自然每個人的心里一時都沒法平靜下來,然而這日子口就算是心里再如何別扭,年他們總歸還是要拜的,日子也不能不過……

昨個夜半,派出所來人把賈新民給撓走了,以至於今個兒早上秀娟家小鋪的門都沒開。其實社員們心里都心知肚明,知道他們家里早晚得出事兒,雖算不上大新聞卻成了拜年時衆人嘴里的話頭。有說是輸錢的報復給捅出去的;有說是秀娟家折騰太大讓村里人看不慣;還有說是秀娟的情夫們吃醋了,過年了都,沒占著什么便宜便老羞成怒了。衆說紛紜說啥的都有,好事者還添油加醋把路西的人給扯進來,反正矛頭指向都是陳秀娟家,正所謂牆倒衆人推、破鼓萬人捶,也不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了。

這期間,趙伯起家要翻蓋房的事兒也給嚷嚷出來。大伙兒也都知道,人家伯起出國務工好幾年——掙著錢了,家院外也早早預備出了磚瓦,再看人家媳婦兒套了頭發、穿金戴銀的又倍兒洋氣,臉上和心里便又是一陣羨慕一陣眼紅。

夜個兒晚上,趙伯起和賈景林在楊偉家嘮了半宿,無外乎說得都是當下泰南的發展變化,以及兩個人在各自領域里的發展。楊偉也把自己在學校的這一段經歷講了出來。

校辦工廠他倒是涉足其中,畢竟以數學組組長和特級教師的雙重身份說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而教導處的那個主任職務,原本在他看來是手拿把攥的事兒,卻不想陰錯陽差落在別人手里。這且不說,之前議定補課的事兒已經板上釘釘卻又給否了,這讓他心里不免大爲光火:一群鼠目寸光之輩,知道什么?啊,人家十類地區的西疆早就開始抓教育了,咱這邊還閉門造車固守成歸!將就來將就去的,不主動去抓成績怎么提高教學?都是飯桶,都是吃皇糧的蛀蟲!

聽楊偉分說完,又見他一臉晦澀,趙伯起忙勸說起讓他別太操之過急。這話一說,免不了又惦記起搭伙過日子的事兒。回國之後,外面的女人便斷了往來,但這不代表趙伯起的心里不惦記那方面的事兒。時下國內不比國外,也沒有九點起床之後先喝杯咖啡的待遇,可拖了一年有余總也不能「夜晚千條路,白天賣豆腐」吧,又不見老疙瘩這人有所表示,免不了剜了賈景林幾眼。

出正月把兄弟家就要開始破土動工蓋房子了。楊偉尋思著年後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問了問趙伯起,房子預計蓋幾間,家屋子的線路跑沒跑,下水道設計沒設計。

趙伯起早就合計過了,有心氣要蓋個出廊出廈的房子,便把想法說了出來,讓楊老師給參謀一下。他轉回頭看向賈景林時,又詢問起艷艷何時生産的事兒,開始討要起喜酒來。

賈景林的話不多,他看了看趙伯起,一邊笑一邊妥妥吃吃地把媳婦兒養活孩子的日期說了出來。回國之後他一心想要個兒子,這也是家里重中之重的事兒,至於說搭伙過日子的事兒他也不是沒考慮過,無奈媳婦兒那關他做不了主。心想自己的媳婦兒可不比嫂子,盡管他對馬秀琴也有念想,但一想到褚艷艷要是知道了自己在國外弄得那一手,自己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啊。

「你甭看景林不言不語,這人太有主意了。在縣城里添了門店,將來再得個大胖小兒,他這日子也忒頇實了!」趙伯起這么一說,楊偉抬起頭來,問道:「城里買房了?」

趙伯起搖了搖頭:「弄個店面。景林,你自己講吧。」把話推給了賈景林。賈景林讓給楊偉一根煙,自己卻守著煙袋鍋,續了一袋:「放攤子上不如放屋子里踏實。」這話說得簡短,其實意思就是說省得來回倒騰了。

楊偉點了點頭:「我還尋思你在城里買房了呢!」甭看他在城里教書,卻和大部分人一個想法——在城里買房那不叫過日子,也否定搬到城里去住這個想法。

「店鋪。」賈景林惜字如金,若不是知根知底,幾乎很難令人相信他是個做生意的。

「據說國外那邊也是自己蓋房子,好像是,還能買地……」楊偉拿起筆來勾勾畫畫,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不漏痕跡就把話題轉移過去。

「好是好……」回味曾經的瀟灑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轉回頭趙伯起又把目光投送過去,看向賈景林。見老疙瘩也看了自己一眼,趙伯起悄悄用手點了點他,只盼著老疙瘩早點點頭,把准信兒告訴給自己。不見動靜,趙伯起想了想,又憶起了自家宅基地的事兒,撇起了嘴,「再蓋房的話聽說得去南場那邊了,申請宅基地還得交押金……」略微頓了下,挺憤慨:「要不是大哥(楊剛)出面,鄉里的那群王八蛋還真不讓你痛快了。」話題牽扯,說來說去又說到房子上,然而次日,當趙伯起聽到自己老兄弟的事兒是由楊書勤給辦的時,便再也不敢小瞧那兩個他認爲不太會來事的後生兄弟了……

從老楊家出來,趙煥章和趙保國轉悠幾個磨磨之後最終來到了褚艷艷家。往年都是楊哥帶隊,今年少了他一人均覺得沒啥意思,也就拉雞巴倒沒再出去熘達。見煥章和保國都來了,卻始終沒見著楊書香露面,問過之後褚艷艷才知道楊書香不太舒服。她的個頭本來就不高,再有個是月也就臨盆了,此時腆著個大肚子越發顯得蠢笨,本想讓閨女過去把書香叫過來,可從鳳鞠嘴里得來了信兒——煥章已經通知楊書香過來聚齊了,便沒使喚閨女過去喊人,然而褚艷艷不知道的是,她惦記的人此時正獨自一人悶在屋子里,在人生岔道口上難以抉擇呢。

自楊書香來到前院之後,門一關倒是清凈了許多,他一個人趴在床上,被窩一蓋只露個腦袋出來,嘴里叼根煙,看似悠哉悠哉,實則內心里的那股憤懣卻由著青煙繚繞彌漫出來,一陣凝聚一陣消散。敢於在大鬧之後從屋子里光明正大的抽煙玩,這是否有蹬鼻子上臉的嫌疑早就給楊書香拋到了九霄雲外,或許說在三角坑上的表現他就已經算是宣誓了吧!不過呢,說心里話此時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跟楊剛單獨談談,想徹底做一次真正的了斷——把他和陳雲麗之間的碼密都說出來,通通告訴給楊剛,哪怕是當場被打死,也好過這樣不明不白受那份煎熬。可思來想去又總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褲子一脫做也做了,該說的也都已經在回城前跟大大說過了,接下來還能怎么去辦呢?難不成老羞成怒把娘娘和爺爺這公媳二人所做的事兒給抖落出去,連他倆那最後的遮羞布也都給一塊扯下來?

揉抓著自己的頭發,楊書香就又連續勐嘬了幾口香煙。繚繞的煙霧伴隨著一陣陣咳嗽,除了嗓子眼發癢外,看向牆頭立著的吉他時,都有些眼花。隨即探到褥子下面一陣摸索,把那條褲衩拿了出來。怔怔地看著手里的內褲,楊書香的腦袋變得更加眩暈,爲此,雲山霧罩東一塊西一塊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兒,而當他想起爺爺的好時,心里泣著血,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又打起了退堂鼓:說雞巴啥?我自己的屁股還不干凈呢,還有臉對別人說三道四?這樣想,難免又苦惱萬分:咋都把矛頭指向家人呢?啊,既然都搞了四十多次,爲啥還要把我給扯進來……

到了這步田地,該怎么走下去楊書香一點眉目也沒有,茫茫然的這一番胡亂琢磨,他是既頭疼又心痛,手還漲漲呼呼,一根煙沒嘬完就又干嘔起來,嗓子眼如同皮筋兒,柔嫩而富於了彈性,緊綳著、擴張著,痛並快樂的同時,那吃到肚子里的食兒便起哄似的對著尿桶噴了出來。

蒼白的嗚咽隨著乳白色溷濁物的傾瀉而響徹在屋宇間,久久難以消散,直到嘴角掛起透明色粘液,滴答下來。楊書香的臉紅透了,或許是庸人自擾、或許是無病呻吟,總讓人提心吊膽難以置信,待煙消雲散過後,除了刺鼻難聞的氣味,屋子里便只剩下心跳聲。蜷縮起身子,楊書香抱住了自己的左腕子,心緒難以平靜之下他又困又乏,還倍兒難受,到後來竟在這心神交瘁之下閉上了眼,迷迷瞪瞪地著了。

拜完年,謝絕了衆人的邀請楊剛沒在外面過多逗留,順著胡同他徑直來到了後院。清早的事兒弄得爹媽心里都挺不痛快,他心里也不好受此,這一道上他和陳雲麗在自我開導之後又沒少勸慰柴靈秀,讓她別多想,也別著急上火。說著說著話題就涉及到楊書香的身上。都知道孩子的脾氣秉性,知他不是那因爲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沉不住氣的人,那表面上的父子爭吵固然是導火索,但這之前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挫折才會讓他選擇用那種方式去處理的,年輕人愛走極端,總得加以引導給他化解個一二,幫他走出這困境。

「哥,嫂子你們先替我開導開導他吧,回頭我再去問問。」柴靈秀挽著陳雲麗的胳膊,又怕楊剛誤了時間,催了一聲:「對了哥,要是時間緊你就先走吧,別耽誤了。」楊剛搖了搖頭,笑道:「縣里的人和武裝部都知道年初一我得先給村里人拜年……耽誤不了。」

「到時候該嚇唬嚇唬,你可別啥都慣著他。」囑托完楊剛,柴靈秀又拱了拱陳雲麗的腰:「還有你,別嘴上應付背地里又去哄他。」陳雲麗摟住了柴靈秀的腰:「回頭我替你揍他!」緊緊地抱著,姐倆在風中颯颯而行,笑聲都透著幾分凄婉:「心頭肉哪舍得啊!」

「兒大不由爺啊!」看著姐倆「若無其事」的樣兒,楊剛回想起小妹說的這句話時,心里真不是滋味。家里家外都是由小妹一個人去打理的,她都沒言語可兄弟卻總頤指氣使從旁嘮叨,爲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去較真兒,至於的嗎?!爲此楊剛不免嘆息一聲,心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邊替柴靈秀鳴不平,一面又替侄子叫屈。

又轉悠了幾個老戶人家,出了門楊剛讓媳婦兒陪著柴靈秀再熘達熘達,臨走時他說道:「你們姐倆再去轉轉吧,我先回去打頭戰。」自始至終誰也沒有埋怨楊書香半句,這絕不是慫恿或者是出於護犢子心理,因爲他們知道,在父子爭吵這件事上真怨不得楊書香……

楊剛從後院跟爹媽待了會兒,告訴老兩口如果司機來了的話就去前院找他,隨後和街坊們擺了下手,出了門來到了前院,誰知剛一進屋,一股嗆鼻的味兒便撲面而來。見楊書香躺在床上睡得昏死,尿桶里吐得一片狼藉,楊剛心如刀割。但看那睡夢中的人不時擰起眉頭,臉上帶紅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兒,何曾見過生龍活虎的侄兒成過病鴨子,若非是因爲遇到了啥,三兒豈能這樣糟踐自己。可問題是鬧情緒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難道說是因爲昨晚上雲麗沒把紅包給他?不能夠啊!三兒不是那小氣的人,也不是那小心眼啊,再說他們娘倆之間都已經做了好幾次了,也沒看出哪里不好……

「三兒,三兒啊,醒醒啦!」把殘局收拾完,回到屋里楊剛用手推了推楊書香的肩膀。楊書香扭著脖子在被窩里蹭了蹭,嘴里哼唧了一聲,又迷迷煳煳把腦袋縮了下去。

「三兒,大一會兒該走了,你醒醒!」楊剛又推了推楊書香。迷瞪瞪發覺自己不是在做夢,楊書香鼓秋著身子爬了起來。眼見是大大回來了,這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失落,想都沒想一撇子就錘了過去:「你又跑哪介了?」委屈得心里沒著沒落,就又捶了一拳頭:「你還過來干嘛?!」

楊剛不躲不閃,挨了兩記拳頭之後呵呵笑了起來:「大不拜年介了嗎,一會兒得去縣里,大這就帶你去醫院瞅瞅介!」楊書香怔怔地看著他,搖了搖腦袋:「我哪也不去!」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糟心事兒,心痛之外眼神也立時暗澹下來。

本來看著還有點歡實勁兒,可誰成想眨眼的功夫三兒就把頭垂了下來,意志消沉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兒。揪著心,楊剛故意把臉綳了起來:「大現在想揍你一頓,知道嗎!」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並未引起楊書香內心的反感和懼怕,他心頭壓抑良久,倒希望楊剛能揍他一頓,多少還痛快一些,省得心里頭難受。

「甭覺著沒人說你這事兒就過介了!」

一時間楊書香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他去解釋,恍惚間只覺得自己大大腦袋上綠油油一片,替他感到悲傷的同時這心里就越發憋悶得五嵴六獸。

「嗯?出息啦是嗎,會玩自殘了?我告你,那他媽屄的是孬種是懦夫,知道嗎!」斥責過後,楊剛站起身子,他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子,看到侄兒臉上仍舊一副沮喪模樣,心痛不止的同時伸手一指楊書香:「腦瓜子一熱就啥都不管啦,是嗎?咋不替你媽多想想?信不信大抽你?」幾乎是吼嚷出來的。

被楊剛這么一通抨擊,可謂是句句戳心,就算是再剛強的一個人也架不住這樣說,何況此時的楊書香還是個傷員兼病鴨子。不過他這心里頭窩火,又感覺特別委屈,便嘟噥起來:「我知道做得不對,可……」,這話還沒說利索就被楊剛打斷了:「你可什么?那就可以自殘了是嗎?不看你傷著我非揍你不可!」

楊剛嘴里說著狠話,卻偷眼觀瞧楊書香臉上的表情,見侄兒那一臉委屈樣兒,刺激一番過後他又軟下心來,語重心長地說:「誰都有難受前兒,難道都用那愚蠢的法兒來解決問題?」

楊書香抽搭著鼻子,真想跟楊剛再說一次「大,我把你媳婦兒給睡了」,可這心里醞釀良久的東西到了此時卻變得游離起來,愣是沒法張嘴去說,本來嘛,奪了人家妻子原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兒,便硬生生給憋在了肚子里。

楊剛緊緊盯著楊書香,走上前,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如今你也十七了都,凡事也不是沒有主心骨。大就問你,非得用傷著自己這個法兒才能把事兒辦了?挺機靈的小伙子咋干這傻事呢!」

「大,我對不起你。」積憋在楊書香心里的東西在親情面前終於再次被瓦解掉,他情緒不穩,挪著腿試圖爬出被窩,可那身子卻被楊剛按住了,直往被窩里推:「你跟大說對不起?」被楊剛這一反問,楊書香的心浮浮沉沉,既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惶恐,同時又有一種解脫後的釋然,隨之把眼一閉,等待著懲罰:「你揍我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腦袋掉了不就碗大個疤嗎!」楊剛眉頭漸漸擰成個川字,他呵斥著楊書香,同時端住了他的肩膀:「你看著大!」然而楊書香並沒睜眼,話卻從嘴里再次冒了出來:「你揍我一頓吧!」

「又沒犯錯干嘛要這樣兒?」侄兒之所以會如此反復強調,楊剛認爲他心里多半又想起那個敏感話題此,他自責,他愧疚,就打心眼里更加不願看到侄兒背負壓力沉淪在自我封閉的世界里,也不希望看到侄兒就此一蹶不振:「路還長著呢,咋就經不起半點風波?」

楊書香慢慢地把眼睜開,他看到楊剛的眼里一片柔情,這心頭刺痛澎湃洶涌把萬千話語凝聚到了一處,脫口而出吼了出來:「我不要你們可憐我!」這話當講不當講都已被他隱晦地說了出來,其時其地他心口汆涌著一股熱流,左手又隱隱脹痛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看著侄兒臉紅憋肚在那吼叫,楊剛的心里咯噔著,揣摩不透侄兒爲啥又要那樣講,「三兒你冷靜一下!」上前一把抱住了楊書香的身子。倒在楊剛懷里,喉結不停滾動,淚禁不住從楊書香的眼角淌落下來:「爲啥都欺負家里人呢?!」其實他並不懼怕挨打,皮肉上的傷痛遠遠不及心里面的疼,那可憎的、無形的東西左右了他,把他眼里美好的事物生生撕碎,從此不再,不再美好!